汪凝嗯了一声。
这些日子,都是张玉堂或高大柱给两人擦身子,隔靴挠痒一样。张野想打破沉寂随口一说,却把自己说动心了。
“你觉得咱俩现在能不能洗澡?”张野问。
汪凝也动了心,他去掀张野的衣裳,张野激灵了一下,“干嘛?”
“我看看你的伤口。”
几处伤口都已结痂多日,真要冲洗一下应该没多大问题。
汪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有感染几率存在。学医这么多年,他不能容忍有一点闪失。他说:“我可以去洗,你……还是再等两天。”
张野压低了声音喊道:“少来!”
俩男生都爱干净,一旦提起洗澡这个话题,火上浇油一样压都压不住。
“凭什么!”张野说:“要洗一块洗,要不洗都不洗!”
汪凝理智战胜了冲动,“算了,我也不洗了。”
“那我洗。”
“不行。”
“不行也得行。”张野说话就要下床。
“那我叫护士问问?”
张野又压低声音吼他:“汪凝,你这是□□裸的威胁!”
“别折腾了,睡吧。”汪凝顺手把灯给拍灭了。
黑暗能淹没一切。
张野坐那里呆了会,想了想,一只手洗澡不方便,还不能把石膏弄湿,再说衣服都不一定能脱下来。
终于放弃了。
“宝宝晚安。”他说。
汪凝用手拍了下桌子,很响亮,显然不愿意他这么称呼自己。第二天那人一睡醒,开口就说:“宝宝早安。”
懒洋洋的声音稍带点鼻音,听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李清芬按时来送早餐,看见张野对汪凝有说有笑,全没有昨天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放下了心。
“男孩嘛,打打闹闹正常的。”李清芬给两人盛着饭,说:“兄弟俩没有隔夜仇……”
“不是夫妻俩没隔夜仇么?”张野挑理说。
李清芬瞪了他一眼:“你俩是夫妻吗?”
张野、汪凝:……
李清芬还得回去排戏,等两人吃完,收拾收拾就得走。走前看了眼汪凝,知道这孩子心思重,说:“凝凝,你妈妈也参加了排演,这阵子心情很好,你安心养伤。”
汪凝看得出来,这么多年,很少见到汪雅梅与人说笑。
“谢谢舅妈。”
“又来!”张野瞥了他一眼。
“我走啦,待会你们小叔过来,今天没他的戏。”李清芬关门时交待了一句。
到了上课时间,高格如时发来视频。张野接视频的时候,手机自动关了机。
昨晚一通折腾,睡觉前他忘记了给手机充电。张野找充电器的时候,扫见汪凝在看自己。
“这次是真没电了!”张野强调了句,说完忍不住想笑,忍着笑又憋出来个坏主意:“早两天还看新闻来着,说是边充电边玩手机,爆炸了、触电啦……反正挺惨的。”
话都说这份上了,汪凝默默往边上挪了挪,给他留出一半位置。
张野一笑,扔了手机爬下床挤了上去。
床上的小桌腿距不大,一人伸进去一条腿。
手机支在桌上,两人靠在床上,张野顺势脑袋一歪,枕人家肩上。
说不出的惬意。
汪凝,我就乐意和你待一起。
“我操,你俩挤着不热吗?”高格问。
张野伸手点了下手机,切换到后摄像头给他看墙:“医院冷气有点凉。”
手机里传来上课铃声。
一节课上了大半,病房门被推开,李逸臣一眼看见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张野的半边身子都快趴人家身上了,他站在门口楞没敢进来。
“小叔。”张野懒散地抬了下眼皮,忽然想起来,忙和汪凝拉开点距离。
“上课呢?”李逸臣没等人回答,说:“下课出来一下,我有话说。”说完退身带上了门。
汪凝和李逸臣打过几次照面,没怎么说过话。他能觉出来李逸臣不喜欢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
有话不能当面说,还得背着人,张野也觉得李逸臣做法欠妥。
下课张野出了病房,看见李逸臣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抽烟,他扶着墙慢慢挪了过去。
李逸臣瞧着张野一身白底蓝道的病号服,吊在脖子上、打着石膏的胳膊,额上还贴着纱布,扶着墙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
“唉,可怜的孩子。”他掐灭烟头,上前扶着张野又走了回去。
“你遛狗呢?!”
“刚才出了会儿神。”李逸臣说:“反应过来你都走到跟前了。”
两人坐在病房外的排凳上,张野说:“有什么话屋里不能说,单叫我出来让人汪凝怎么想?”
“你挺在乎他的。”李逸臣说。
张野心虚了下,没接话。
“本来有件事挺重要的,急着跟你核实一下。现在看来,那件事还不算太重要。”李逸臣捏了捏他的手,“小叔有话问你。”
张野没听明白,但他隐约觉出小叔要说什么。
李逸臣想了一会儿,似乎没考虑好怎么开口。
张野见他犹豫不决,心里也想给自己留点时间。他说:“我课间就十分钟,现在剩下五分钟了。要不你等大课间再说?”
李逸臣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张野:“纯纯,你喜欢汪凝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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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同浴
尽管张野有所准备,当李逸臣毫不忌讳、直接了当问出口时,张野还是愣住了。
李逸臣已经不需要答案,答案都在张野眼神中。
张野慢慢垂下头,他没回答。不是因为他喜欢的是一个男孩,无法启口。张野很勇敢,他确定了自己喜欢汪凝之后,就不会违心逃避欺骗自己。
也不是因为这是私密的事情,无法和别人交流。
都因他自己还处于一种懵懵懂懂的状态,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叔表达。
张野沉默了一会儿,很轻地点了下头,还是决定告诉小叔他喜欢汪凝。
“那么,汪凝知道你喜欢他吗?”李逸臣问。
“不知道。”张野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不清楚他知不知道。”
“那就是不知道。”李逸臣说得很果断。
张野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汪凝又不是傻子。那晚河滩上都做到那个地步了……想到这里,张野忽然明白汪凝为什么和自己冷战。
他根本不是气自己装失忆,他气的是自己装失忆为了掩盖那晚发生的事情。
李逸臣想了想,该怎么说才能让张野明白。
“你喜欢他但不告诉他,他即使有所察觉,也不会确定。就如他喜欢你,他不开口,你就能那么肯定么?”
张野在感情方面形同弱智,李逸臣的这句话让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就如同所有人都说某两个人是一对儿,当事人不承认,那就只能是猜测。
“纯纯你听小叔说,有些话现在不适合说出口。”
张野沉默着,既不赞同,也没反对。
李逸臣摸出一根烟,没点燃,空叼在嘴里,“你们还小,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你觉得和他在一起会很开心,见不到他会想他,这都没关系。”
李逸臣最初见到汪凝的状态时,是持反对态度的,然而现在他发现张野陷了进去,他不能再反对:“愿意待一起就待一起,但要学会给彼此留一条退路。”
张野的手指搓着膝盖,他想得很卖力,依然不明白小叔的话。
“退路?”他问。
“你不去刻意地说开始,结束的时候就不必忍着痛苦去说再见。”李逸臣说:“这就是退路。别早早把自己束缚进去。”
张野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什么要结束?”
开始都是一样的,结束有太多太多原因。这不是问题所在,李逸臣没回答,他反问:“其实你现在是矛盾的,对不对?”
和汪凝相处,张野确实很矛盾。他时而放肆,时而掩饰。他搂住汪凝蝶吻,他枕人家肩头,他装失忆想忘记沙滩那夜。
他觉得自己一会儿脸皮薄,一会儿臭不要脸。
这些都不能简单粗暴的归咎于要不要脸,这其实就是情难自已,是少年的冲动与不安。
他开心亢奋,他低沉失落,他把自己忙得不亦乐乎,汪凝始终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没想过放弃,更没想过退路。
张野说:“我会忍不住开口的,虽然,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