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裴献卿转身,就看到了披着白色斗篷的小姑娘。
斗篷的领子围了一圈绒绒的兔毛,将她瓷白如玉的小脸掩在其中,冬日的阳光照拂在她的脸上,恬静美好,那一瞬间,裴献卿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胸口盈满温暖的幸福感,十一年心心念念的时光好像在这一刻,都被小姑娘的笑脸填满了。
傅恩锦走过去,季氏看了两人一眼,识趣的让丫鬟扶着走去了远处逛园子。
脸还有些红,但傅恩锦还是笑着抬头看向裴献卿:“我娘说,将军想见见我?”
“嗯。”裴献卿在她面前总是温柔又纵容的,他从怀来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红木锦盒,递给傅恩锦,“是有一件礼物想要给你。”
傅恩锦接过,有些惊讶:“将军还给我带了礼物,是什么呀?”
裴献卿扬扬下巴,示意她打开。
拿着小盒子仔细看了看,傅恩锦打开来,只见里面是一朵雪白的花,花瓣层层叠叠,花蕊是娇嫩的粉色。
傅恩锦在京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它看起来美丽又脆弱。
她小心的摸了摸花瓣,有些惊喜,抬起亮晶晶的眼睛问道:“这是什么花?我在京都从未见过。”
裴献卿:“这是北境特有的菱霜花,一年只开一月,三月开花,四月凋谢,若想再看便要等到来年了。”
“可是将军回京都已经有一阵子了,现下也快十月末了,它还这般完好呢!”傅恩锦捧着盒子左看看右看看,不住地称奇。
裴献卿笑了一下:“这是干花,我三月便摘了,向当地的居民学了法子做的,可保多年不谢。”
傅恩锦听了忍不住有些崇拜的看着他:“将军真是多才多艺,怎么就会想到要去学这个呀?”
裴献卿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有些低哑:“因为,想要送给你。”
想要将我的过往,我看到的好看的,我吃到的好吃的,我得到的好东西,统统留下来,等一个机会,将他们一一赠予你。
就像赠予你我的过去。
*
送了裴献卿出府,傅恩锦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将那个红色的锦盒小心的收进自己妆奁最底层的小屉子里,然后在桌前捧着脸,就这样呆呆得看着那小屉子发笑。
裴献卿说之所以学做干花,就是为了送给她,那时候他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京都,却已经想着给她送礼物了。
傅恩锦隐隐觉得,裴献卿似乎很早之前就认识她了。
她问裴献卿,男人却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傅恩锦嘴边的笑从回院子就一直挂着,直到睡前。
躺在床上,傅恩锦细细的回忆了一番,却找不出个蛛丝马迹,也不知是不是记忆已经太久远了,被她给忘记了。
翌日,傅恩锦醒了个大早。
金梨和元香瞧见了都大吃一惊,见她早起的如此反常,一度还以为她是不是生病了。
其是傅恩锦只是记着裴献卿昨日说的,若是不出意外,今日宫中就该下赐婚的圣旨了。
她昨夜睡得很好,今日却还是早早醒了,大概真的对这桩婚事有着些小小的期待吧。
早早的洗漱,梳妆,吃了早饭,傅恩锦便在院子里边给自己绣帕子边等着了。
谁让之前俆绍鸿那倒霉催的渣男让她废了好些帕子呢……
可是傅恩锦左等右等,绣得眼睛都有些累了,圣旨却迟迟未倒。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有些担忧起来。
现在已是辰时末了,早朝应该已经下了吧?
“金梨,你去前院看看我爹他们下朝回来没有。”傅恩锦放下帕子,让金梨出去看看。
没多久金梨回来了,看着傅恩锦说:“小姐,老爷他们刚刚回府,今日早朝好像延了些。”
傅恩锦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她便再等等吧!
只是又等小半个时辰,这赐婚圣旨还没有动静。
前院,傅阁老也微微蹙着眉,傅尚书忍不住道:“爹,这中间可是有什么变数?”
傅阁老摇摇头:“裴献卿虽然年纪轻,但是沙场历练多年,做事老道,非常有有分寸,不太会出差错,再等等。”
而宫中勤政殿里,昌平帝看着面前的裴献卿,面色难得有些严肃。
“爱卿,你与傅三小姐的婚事,朕恐怕无法赐婚了。钦天监昨夜占卜的预示在桌上,你自己看看吧。”
裴献卿面色如常,拿起桌上的纸看了看,心里嗤笑一声,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张纸上书:武星被寡星所缚,若成,则家国不宁。
宜贵妃带回来的话便是,昨夜钦天监夜观星象所卜,恐是意旨裴献卿的婚事。
裴献卿放下纸,对昌平帝拱了拱手:“皇上,臣昨夜凑巧去了国安寺与玄量大师夜谈,说起了微臣的婚事,玄量大师所言竟是与钦天监完全相反。”
昌平帝皱起了眉:“当真有此事?”
国安寺是百代皇寺,玄量大师更是当朝佛法极高深之人,已是百岁之躯却依然精神矍铄,昌平帝的父亲更是在开疆拓土之事上曾多次得玄量大师指点。
玄量大师说的话,昌平帝万不敢轻视。
他沉吟半晌,沉声道:“若真如爱卿所言,爱卿可能让玄量大师进宫?正好朕也许久未与玄量大师探讨时局了。”
玄量大师近些年来经常闭关修佛,已鲜少过问世事,若裴献卿真能请的动他,倒是他的本事。
“臣这便出宫。”
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裴献卿干脆的出了勤政殿。
待他出了宫门,在去往国安寺前,他不忘让元修带消息去傅府。
“告诉傅阁老,与我料想的无二,虽然有些麻烦,但圣旨今日必下!”
而后,裴献卿便骑上烈焰策马而去了。
元修将消息带到了傅府,傅阁老听后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送走了元修后,傅阁老站在府门前看着远方,欣慰的叹了口气:
“此子非池中之物,裴老九泉之下当也觉欣慰了。”
*
裴献卿策马到了国安寺,因着昨夜已于玄量大师长谈过,他刚到寺门口,便被等着的玄量大师大弟子法吾迎了进去。
“裴施主,师傅已在等你了。”
裴献卿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随着他进去了。
说起他与玄量大师的交集已是十多年前了,那时他还年少,明明并不礼佛却能在寺中与玄量大师相谈甚久。
玄量大师引他为小友,即使裴献卿日后远赴北境征战,也偶有书信往来,交情一直没断。
只是昨夜,倒是裴献卿第一次请他帮忙。
玄量大师是不多见的高僧,裴献卿身上的缘法他一眼便了然,深知他与傅家小姑娘的缘分,他也乐得促进这段姻缘。
“阿弥陀佛,裴小友来了。”玄量大师虽已年过百岁,却慈眉善目,精神头好得很。
裴献卿微微躬身行礼:“昨夜与大师说的事,今日便劳烦大师。”
玄量大师笑眯眯的:“你与那姑娘有缘,我也不过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而已,裴小友可不要忘了欠我的三盘棋。”
“那是自然。”
裴献卿也笑了,两人并肩出了寺庙,法吾牵来了玄量大师的白马。
这个年过半百的高僧,骑术跟年轻人比,也丝毫不在话下。
玄量大师摸了摸白马的鬃毛,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对着裴献卿问了一句:“曾经在信中裴小友说寻到了一匹好马取名烈雪,是要养好了送人的,如今可是送出去了?”
裴献卿听后,神色都柔和了下来。
“嗯,早些时候便已经送了。”
第42章 赐婚
裴献卿带着玄量大师一路策马入城, 正值早晨喧闹的朱雀街,人们惊呼一声纷纷让开了路。
待两人拐过街尾,有在茶楼上喝早茶的人瞧见了, 纷纷议论起来。
“刚刚那个好像是裴将军啊?”
“裴将军我倒是认得, 早些时候他平定北境风光入京都的时候可是一直骑着马受万民敬仰着到了宫门前的,皇上亲自在宫门前迎接, 当时就走过这条朱雀街呢。”
“可是刚刚我瞧见,裴将军身边好像是跟着个大师?”
玄量大师年纪大后久居国安寺,甚少出来,许多人都是空听过他的名号,却不识其人。
当然也不乏有幸见过一两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