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人一鸟的打打闹闹中一天天过去。
团子也渐渐长好了飞羽。
——但至今为止,它还没有练习过飞翔。
不会飞是一回事，舍不得山神的照顾……好像也有其中的原因。
毕竟，在鸟类的概念里,学会了飞行，就要被迫离巢了。
不……我会这么想绝对不是把这里当成了巢穴，只是找不到形容词的权宜之计。
团子趴在小秋千上,眯眼在半梦半醒间想到。
多日里，团子被好吃好喝饲养着，又被宠溺着不需要亲自动脚，多日的宅生活成功让团子长膘了！
好在团子没有在关键的发育期里长残,只是看起来更圆了。
当然，手感也更好了。
一个青年站在秋千旁,莫得报酬,莫得休息，就像一个尽心尽力的工具人,不时伸出手推秋千一把，让它保持摇晃。
工具人山神，除了有点喜欢动手动脚,其它的倒也还好。
秋千上装有小篮子,团子就是趴在篮子里，因此倒也不用刻意控制住身形，不必担心睡着后摔下来。
团子被一来一回的秋千哄得迷迷糊糊地，小脑袋也已经抵在了篮子边缘。
但团子深知，它是睡不着的。
晃悠到一半，一只贼手就从它背后摸上来,目标是它头顶翘起的一撮毛。
来了。
团子屏住呼吸,试图让自己忽视手的存在。
在和山神相处的几周里,它差不多快习惯了山神背后摸鸟的臭毛病。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养成的坏习惯，竟然从视觉盲区摸鸟。
最可恶的还是挑着它快要睡着的时候来，扰鸟清梦。
要是放在以前，看我不……
团子说到一半，又卡住。
思来想去半天没有下文。
趁此时机，山神的手已经覆了上来。
但不论摸过多少次，相似的感受还是没变，酥痒中混杂着本能的排斥。
团子寻思自己好像也没有多抵触山神，怎么老是想避开他呢。
山神按摩手法最近也练得越来越好了，享受的事，为什么要拒绝？
团子奇怪地想着，身体却很诚实，老老实实地趴着任由山神动作。
它舒服地放松了翅膀，无意间瘫在了篮子里。
习惯后团子甚至学会了翻身让山神给自己按摩肚皮。
柔软的腹部暴露在同类赤/裸裸的目光下，没有一丁点戒心。
而这自然离不开山神的故意引导。
一只懵懵懂懂的小鸟，即使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指示，但又能懂多少呢？更何况，小鸟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正是给一张白纸涂抹上色彩的最佳时刻。
山神无意改变悠木良的性格，只是想让他更多地依恋自己。
说他自私也好、无耻也罢，但能在这种时候做到坐怀不乱的，他愿称一句‘圣人’。
山神不是‘圣人’，他是自打诞生起就被迫学会了冷漠与利己的神明。
“雀儿，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好不容易休假。”
团子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翅膀扇了扇，算是同意了山神的提议。
山神最近，每到休假时间都带着它出去玩。场所里‘禁止携带宠物入内’的标识被视若无睹。
天天违规，也不怕教坏小孩子。
团子骄傲地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想到。
——还好我才不是那种坏小鸟。
守规矩的好小鸟团子当然是因为无力反抗大魔王山神的魔爪，只能离光明的大门越来越远，才不是自己也想进去看看才欲拒还迎的！
……
之前他们去了电影院、游乐场、水族馆……
今天又会去哪？
团子遮遮掩掩地从山神口袋里钻出来，假装自己是一只莫得感情的玩偶。
每次在保安的检查下光明正大地通过安检，就很刺激。
团子想想都要兴奋起来。
不对！一个乖小鸟怎么能为这种事情高兴呢。
呸呸呸！
团子私下里唾弃着自己，却又为即将可能到来的安检而难以抑制地开心。
整只小鸟像得了羊癫疯一样颤抖不断。
“……雀儿？”
山神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
被发现了！
团子急忙收敛好自己的动作。
叠好翅膀，理好羽毛，规规矩矩地假装起玩偶，好似刚才的沙雕不是它。
但欲盖弥彰的动作也只会让人更相信刚才的一幕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山神笑了一声，“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你刚才的样子了。”
富有磁性的声音尾音上挑，“精神小鸟，嗯？”
“……”
团子悄咪咪往口袋更深的地方踩了一脚。
试探看看是不是还能让它找地方把头不那么尴尬地埋起来。
简直了！
羞耻度爆表。
社会性死亡。
团子现在就是很后悔。
祸不单行，大魔王又说道：“我录下来了哦。”
团子如遭雷劈。
那么爱惜自身形象的、漂亮又可爱的小鸟，今天就要被抓住黑历史了吗？！
它咽了口唾沫。
僵硬地转着头向山神手上的手机看去。
这是要确认山神的视频真假了。
平时和它默契度几乎为零的山神此时却像是知道它在想什么一样，贴心地切出视频点了播放。
山神手机里日常静音，因此视频是没有声音的。但没有声音的视频却更让团子觉得画面里的自己滑稽得像个默剧喜剧演员。
夸张的肢体动作、浮夸的眼神表达。
团子没眼看下去。
视频还没播放完，它就举起翅膀捂住了头。
自抱自泣。
山神笑得更加放肆了。
路人投来不明所以的目光：好好一俊秀小伙子在大街上莫名其妙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
还有八卦的停下来想拍个视频。
山神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把那些想要拍视频的人给挨个瞪了回去，又护好团子没让路人拍着。
过了一会儿，等山神好不容易停下来止住笑声，他才伸手抹掉了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好啦，骗你的，没让别人看到。”
在日本这样忙碌的社会里，行人来往匆匆，会为不相干的陌生人停留驻足的人少之又少。
况且山神长得高高大大，连带着团子所处的位置也都是高的，会抬头看它的人就更少了。
团子：可恶！
大胆铲屎官，竟敢吓唬主子！
它愤愤不平地啄了一口山神的衣服。
咬不破你的手指，我还对付不了一件衣服？
山神一看团子咬还准备下嘴的位置就变了脸色。倒也不是生气，而是古怪中混杂着一点微妙的不好意思。
“嘘，别咬这里，”
他紧张兮兮地把手指送到团子嘴边，“那个不能咬，咬这个……”
我咬你个鬼。
团子乖巧地转移了目标。
咬不了，用来磨牙也不错。
鸟喙上正好有刚长出来一点的小尖尖，痒痒地让它总想找点什么磨一下。
团子直觉长长的鸟喙比它想象中的要坚硬，但受限于之前的印象，它还是觉得鸟喙易损。
陶瓷它不敢嗑，木头也不敢，起码还具有肉/体柔软的手指就再适合不过了。
“——”
V型鸟嘴大张，依稀还能看到安静缩在里的粉嫩舌尖。
第81章
山神带团子去的地方对团子来说很陌生, 但如果悠木良在这里，他一定能够认出来——那是他幼年被第一次遗弃的地方。
记忆中当真是鲜血淋漓，永生难忘。
位于横滨西侧的群山, 其中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山。沿盘旋石阶向上步步攀登，再穿过一条由于多年无人打理、行经而杂草丛生的野路，就来到了这间残破的神社。
大约算得上是团子见过的最破旧的建筑物了。
鸟居断裂了一半，曾刷上的朱红色颜料也早就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一条条藤蔓交织攀附在其上, 间或还有三三两两的白蘑菇生长出来。
茂密的草丛把神社团团围住, 落灰又将神社染上雾蒙蒙的一层。远远看去，这片天地的主角仿佛不是神社, 而是周围那翠绿苍幽的植被。
因着人迹罕至, 这里的一切植物也就肆意生长。横向、纵向，总之形状狷狂不羁，充满了自然的狂野与美丽。
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味道。
团子探出头使劲嗅了嗅，又埋进山神怀里, 再探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