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口处透出斑斓色彩,明晃晃地昭示着自己的身份。
一人一鸟毫不犹豫,直接踏入。
···
春季,阳光明媚,空气中湿度正好。街道上居民住宅偏多,商业用地占比较少,横滨呈现出的,是十几年前的旧态。
西方电学被国内知识分子早早学习,也像模像样地修出了路灯。其中一个路灯架上,落着一只绿色大鸟。
然而在国内相对罕见的鸟类颜色却没有引来路人惊异,行人头也不抬,仿佛根本看不到它。
咬鹃静静呆在路灯架上,一动不动。它不知道‘书’为什么要把它传送到这里,还要把它和悠木良分开,但既然悠木良不在……
咬鹃:仿佛一下子了无生趣了呢:)
就盯着道路发呆吧。
车行往来,川流不息。时代会变,这路上的人倒是不减少。
红灯亮起,司机踩下刹车,等斑马线上的行人过去。
排在最前的一辆丰田汽车里,坐在后排的女人喋喋不休地对副驾驶上的男人说着什么。
女人衣着光鲜,在当时也算上是潮流打扮了。耳环、手镯都用玉制,价值不菲。男人则西装革履,佩戴名牌手表。
他们的结婚照就摆放在车台,女人温柔秀美,男人修眉剑目,亲密依偎,很是般配。
但与结婚照里的甜甜蜜蜜不同,现在的两人,一个拼命想要引起注意,另一个却心不在焉,只看向车窗外。
“阿娜达!你在听吗?”说了半天的女人终于停下来,意识到男人似乎已经半天没有回应了。
男人慢不耐烦地说道,“津子,你想太多了。”
“宪司!”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看主人家的事。
“够了,”男人打断她,“别当着昭彦的面说这些。”
女人忿忿,“这个时候你倒想起了孩子……”
后座还坐着一个棕发的孩子,生得粉琢玉雕,五官都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
“昭彦,你在看什么?”女人发现孩子的目光也望着窗外。先前被男人举动伤透了心的女人仿佛被针触碰到了神经,一下子愤怒起来。
叫做‘昭彦’的孩子转过来,琥珀色的眸子直入人心。
“母亲。”昭彦先是说了一句。
他伸出小短手指了指路旁的灯柱,“那里有只漂亮的鸟。”
咬鹃猛然朝这边看来,扭头速度之快,脖子都快被它扭断了。
“咦,”昭彦眼角瞥见咬鹃的动作,他高兴地笑起来,拍掌说道:“瞧,它看我了!”
“哪里有?”女人往窗外看了眼,皱起眉,“昭彦,不要撒谎。”
昭彦愣住了。
他又看向窗外,绿鸟正对他翘起了尾巴。
那么鲜艳的绿色,应当是很明显的。
母亲说看不见,行人也不去看。
昭彦想反驳的话又咽下了。
不知为何,他竟然在心里升起一种‘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它’的窃喜之情。
绿灯亮起,司机踩下油门。
昭彦赶忙去看那只鸟,却黯然地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昭彦,你……”
“我知道的,母亲。”
昭彦认为已经消失不见的鸟现在正飞上高空,远远地坠在车辆身后。
咬鹃无所谓距离远近,反正它都听得见。它是怕昭彦露出不同于常人的反应让旁人误会。
咬鹃现在隐约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先前经历过缝隙之女,它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本世界的过去,还以为又是一个重叠世界,或者平行时空。
直到它看到‘昭彦’——雀之宫昭彦。
他是小良的过去。
车内,对话还继续着。
“那个女人我绝对不允许她进门。”雀之宫津子咬牙道,“家规……”
雀之宫宪司冷下眉眼,“我本也没打算让
真由美过门。”
“噗!”“次啦!”
车开到一处,忽然传来了异样的声响,车身随之一震,减速了。
“丽子,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雀之宫津子不悦道。
司机,也就是小海丽子下了车,“夫人,路上被洒了钉子,是车胎破了。”
“什么?”雀之宫宪司也打开车门下去查看。
车上,雀之宫津子没有要下去的意思。这些事不需要主人和夫人去看,多年来养尊处优早让她忘记了亲自动手的感觉。
昭彦耳尖一动,他好像听到了‘嘀嗒’的钟表指针走动声。
声音规律,但哪来那么大声的钟表呢?
“母亲,你有听见有声音吗?”昭彦说道,“从前面椅子下传来的。”
虽然内心是不信的,但雀之宫津子还是探身过去,“不要总是说这样没有根据的……”
蓦地,她住嘴了。
那一刻,雀之宫津子以人生最快的速度推开车门把身旁的孩子往下推。
昭彦被她吓了一跳,“母……”
“唔!”孩子重重撞倒在地上,撑地的手虽然有衣物阻挡也还是擦伤了大片。
把昭彦推下去,雀之宫津子也往外跳。
但没时间了。
她开的是昭彦右手边的门,自己离门隔着一个座位,慌乱走路时崴了脚,又耽误一点时间。
“嘀。”
仿佛是死神的钟声,敲响在女人耳边。
昭彦没听错,车内确实有声音在响。
从前排传来,前排座位下放着的,是一个□□。
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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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
倒计时结束, 炸弹轰然爆炸。
钢架铁皮从内部被破坏,以摧枯拉朽不可阻挡之势爆发。
“Mama……”从地上撑起一只手的昭彦半起身,恰好能看到女人背后可怖的景象。
孩子吓傻了。那时他的思维都停滞, 脑海中一片空白。
圆润的杏眼中倒映着身前向他扑来的女人,和她身后发生的爆炸火光。
昭彦只来得及蠕动嘴唇,颤抖地呢喃出声。
雀之宫津子倒在昭彦身上, 无暇顾及疼痛,她死死抱住了孩子。自己背对即将爆炸的汽车, 企图用身体为孩子挡下伤害。
霎时间, 强烈的爆炸声传出,汽车前排被炸得惨不忍睹,而后排也仅仅是样子上看起来比前排好些。
车门被炸飞了出去, 车上玻璃洒落一地。
轰鸣声震耳欲聋,昭彦一阵耳晕目眩。耳膜不知道怎么样了, 只能听到刺耳的耳鸣声。
眼前模糊不清,连记忆也断片了, 昭彦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迷蒙着眼,本能地推了推压在他身上的人。
“难受……”话说出口, 昭彦才发现自己嗓子是干涩的。
而触及身前人的手碰到了黏糊糊的液体,昭彦收回来, 没等放到眼前仔细看清楚,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血——
昭彦一下子清醒了。他恍然想起刚才发生了爆炸,母亲、母亲就挡在他面前,把他的头牢牢按在自己怀里。
“母亲, ”昭彦慌乱地爬出来, 伸手四处摸索, 摸到了女人的脸上, 往下探了探鼻息。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她的脸,但都只是徒劳,他眼中的只有模糊的色块。
忽然,手上感受到了温热的吐息,昭彦心下一喜。
他手上沾了血,没被女人护住的身体也在爆炸中受了伤,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的感知有没有出错。
心怀侥幸,昭彦用衣袖擦了擦眼,染血的衣袖却只让视线更模糊。
顾不得这么多,他放下无用的衣袖:“母亲……”
昭彦恍惚看到女人的口在一张一合,他连忙凑过去想要看得更仔细。耳道里还是满满的耳鸣,他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不漏过母亲的话了。
“你要……活下去……快走……”
“——”
你、一定……要、爱着……和家人一起……
女人的呼吸微弱下来,渐渐地,手指上感知到的皮肤变得冰凉。
“母亲?”昭彦颤声问道。
女人没有回应。
渐渐地,昭彦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再呼唤母亲,也不在去试图看清。他就静静地跪坐在女人的身体旁,怀抱女人的头颅。
孩子无声,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是呆呆地将视线眼摆到看着女人的方向上,眼里却没有一丝焦距。
他现在逐渐能看清了,但这时需要他去看的人早已不在。
又过了一会儿,昭彦终于有了动作。
他注视着女人,细致到似乎想把她的每一寸模样都深深烙印在记忆里。哪怕他的母亲现在血肉模糊,背上几乎看不到完好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