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纤半窝进谢妩焆怀里。怀抱半敞的那人正温柔地安慰着怀里人。
Uncle洛感觉自己的整颗心脏都浸在了酸水里,正“滋滋”冒着泡呢。
主持人又重复了一遍《破相》所获奖项。那二人终于如梦初醒,胶着的身影分开,携手往台上走去。
许知纤还为谢妩焆贴心地提着裙摆。
洛昃落在后头,心里面的怨念有如实质,刺在前面两人的背上。
她们似有所觉,终于顿下脚步,等大导演一同并排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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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纤双手捧着最佳女主角的奖杯,将其举至胸口高度处。
目光诚挚,先是一段致谢的认真发言。
“……最后,”她倾身,笑容浅浅,目光锁定在右后方的谢妩焆身上。
谢妩焆半隐在黑暗中,只能依稀瞧见黑裙上的星点亮片,似迟缓流动的星河,温柔璀璨。
“《破相》中我们是绝佳拍档,也是痴心爱人。戏外——故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吧——”
台下传来窸窣的议论声。
镁光灯以她为中心彻底聚拢,水晶奖杯在她脸上投映出一道彩虹,雕琢着她精致的五官,绚烂又迷人。
许知纤接着道:“戏外,我们也是历经许多磋磨,踏碎诸多劫难走到一块儿的。谢妩焆之前跟我说,说要向我求婚——”
“但我不想给她这一机会。”
听到这句话,谢妩焆不由攥紧了拳头,今天唇上抹的那烈焰般的红似乎也挡不住她苍白的脸色。
台下也喧哗一片。更有甚者不忿地站起来,似乎要为谢妩焆说上几句话的模样。
“这一次,我想主动点。因为之前是她更有勇气,主动得更多些。”
许知纤长睫毛轻颤,温柔的话语因电子介质的传播有些失真。
“所以请问谢妩焆女士,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站定于谢妩焆面前,目光深远宁静,仿佛一汪清澈的,看不见底的湖泊。
许知纤半跪在地上,从西装衣兜里掏出一枚戒指。
这是她亲手设计的,戒指内圈还印有两人的名字缩写。
以及一句浪漫恒久的誓言: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谢妩焆松开拳头,掌心已留有浅浅的印痕。虽然许知纤提前给过“预警”,可她还是免不了紧张。
她接过那枚钻戒,忽然忆起广告拍摄时许知纤坚持拒绝替她戴戒指。当时她心里还有着深深的难过,同许知纤置气,连着三天不愿跟她说话,那人也哄了自己三天……
现在可算是明白过来。
——是许知纤觉得当时场面不够正式。
是想赠她一场完美的、盛大的、正式的求婚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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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出好戏!”噼啪的掌声稀稀落落逐渐变响。
一队人渐现于镁光灯余光下。
来者不善。
许知纤回首望去,十几名穿西装的打手持枪闯入。
与此同时,脑海内小圆的声音一并产生。
-恭喜盟友,任务达成。世界难度A级,奖励5700点灵魂碎片。
-将在三秒内传送入独立空间,选择“是”或“否”。
在场人被枪.支控制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台上和台下两方人马凝望对峙。
许知纤率先打破平静:“你们想干什么?”
“不认得我了?”粗哑的男声应话。
“也对,当时你还小。按辈分算,你该叫我一声叔叔的。”
许知纤循声看去,领头的男人四十岁上下,光头锃亮,穿件黑色背心,露在外头的两只胳膊上全是青青红红的纹身。
男人随意挑了处位置坐下,肃黑的冲.锋枪架在翘起的二郎腿上。
他两指摩挲着青黑的短胡茬,如一匹饿狼盯着猎物一般盯着许知纤。
许知纤没应声,她把谢妩焆挡到身后,毫不退缩地与之对视。
-请盟友再次确认,选择“是”或“否”。
“否。”犹豫了一秒钟,许知纤还是选定了否。
洛昃不明所以,颤着声音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交给我,洛叔叔,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
“你很有胆量。可惜,脑子不够用。”徐驰的儿子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太阳穴,嘲讽许知纤。
“那是上一代的仇,为什么还要留到我们这一代?”许知纤默了三秒,还是这样道。
一面又问脑海中的契约兽:“小圆,有办法吗?”
-主神有设定,当任务完成后,任务者返回独立世界。时间会回溯到开始。也就是说,一切遭遇未发生。你,谢妩焆,以及俞启翦三个人将不会有任何的关联。
-而原主也会和母亲,健康幸福地一直生活下去。
“也就是说,抹去了所有我存在过的痕迹是吗?”许知纤怔怔地问。
男人看不惯侄女这副清高的姿态,M1911A1式手.枪十米外点射对方眉心,枪法准过当年煌嗥大佬徐驰。
在最后一秒,许知纤脱离了这个世界。
许知纤往后倒进谢妩焆怀里。鲜血染了谢妩焆满手,穿的那件黑.纱裙颜色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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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台上的唯一一束灯光也灭掉了。
白天鹅为舞台而生,却死在了舞台的怀抱里。
黑天鹅哭哑嗓子,鲜血染红了锁骨前的吊坠。
谢妩焆觉得自己一颗心分裂成两个部分,一部分跟随许知纤散去;一部分缓慢深刻地跳动着,记忆故人。
思绪和灵魂升到半空,旁观着底下的悲情戏码。
她的怀抱逐渐变空,变冷。吵闹喧哗的人声和急促尖亮的笛声全部听不见了。
吊坠发出幽蓝色的冷光,冷光笼在谢妩焆身上,将她整个人完全裹住。
灵魂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苦——
有个声音在喊,快走,你于我无用,去你该呆的地方,不要回来了。
另一声音在唤,别跑,你需在这看,看清楚,瞧明白,我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这句话像一个恶魔的咒语,梗在灵魂之中,搅得思绪支离破碎。
“我希望终有一日,能见天下河清海晏,乾坤朗朗。到时候我必定身披红袍,腰挎长刀,鲜衣怒马少年游!”
“明教是世间的日与月,要做便做这江湖上的顶尖教派,做远离朝堂外的最有体统的组织!”
两位少女面颊酡红,艳若桃花,在一颗桃花树下对酌,共立誓言。
花瓣扑簌簌落下,她们相视一笑。
“去找爹爹!”身着红衣的少女似一只漂亮灵动的蝴蝶在花瓣雨里穿梭。
出了桃花林,身上竟未沾染到一片花瓣。
“今日新来的夫子又被你气跑了!知道你不喜读书,整天舞刀弄枪的,可是你也该收收你那性子。当今的天子可不喜欢粗暴凶悍的女子。”
“呸!谁稀罕他的喜欢!我日后可是要做元帅的!”少女踩碎花瓣,汁液溅在绣着金线的靴子上,恨声道,“姐姐,而且你认为爹真会将我们二人全送入宫不成!”
一袭白袍的女子轻摇了摇头,摇着纸扇无奈叹息,“你不要多想。将军盛名在外,圣上畏惧将军实力,想娶我们掣肘他。爹爹自有他的想法。”
“我才不愿去那劳什子宫里,我应笑语正值大好年华,就该策马负刀,快意江湖!”应笑语抽出刀来,砍下一段桃花枝,赠予应欢声。
应欢声将那截桃花枝纳入白净的手帕里,断裂处汁液缓缓渗开。
虽然当前南国国力强盛,但周围豺狼环伺。圣上绝对不会那么快对戍守边疆的应家军动手。
而父亲忠心耿耿,根本不会怀疑圣上对其已有所猜忌。金口一开,甚至会把兵符主动奉上。
可应家的命数就像这根桃花树枝,长在树上时是美的,一旦无用,则其性命亦将缓缓消逝。
应笑语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年仅十六就有了先天水平。
可她,身为同胞姐妹……
应欢声低头望着自己摊开的手掌,白皙如玉,纤长如竹,柔软温润。
适合拿书、拿笔,掌天下策论,却不适合持剑握刀。
她长至十八,也才半步踏入后天。
若,非要择一人入宫。她愿意代替妹妹。
应笑语是自由的风,也是翱翔的鹰,如何也不该被困囿于深宫宅院之中。
……
应欢声扶着脑袋从软塌上醒过来,金丝楠木案上沉香袅袅。
不知为何,竟又梦见了五年前的事。
事到如今,应笑语已成为明教教主。鲜衣怒马,少年许诺完成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