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艘船用来诱敌,很快就被发现,平静的后方被炮火声打断,柴筝事前有吩咐,就算是诱敌也要先下手为强,一旦被发现直接打他丫的不必留手。
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借着掩护,已经到达主舰的船飞快向上清人。
木桑主舰是帝王亲征的配置,这么多年也没用上几次,除了部分改进,外形上没有太大变化,贤夷小时候喜欢海,这艘船尚未建成还停在船坞时,他便常常到处跑,所有构造了如指掌,
柴筝他们是从救生舱潜入主舰的,救生舱内外皆可关闭,里面是三十八艘小船,体量是轻型舰的一半,外面有人把手,但救生舱中却很空旷。
这里长久不用,除了偶尔打扫也不通风换气,里面充斥着一股不见天日的霉腥味。
成功进入主舰救生舱的人比想象中少,几十艘船出发,柴筝此时点了一下人头,区区不过小一百人,除了柴筝自己的船只有一艘轻型舰没有被发现。
这些轻型舰的主要目的就是掩护,柴筝他们所乘的比轻型舰更小,与这些救生船相当,一枚炮火就能击毁,却也轻盈迅速,乘风破浪,骆河这捕鱼的网尚未张开,他们已经一溜烟的进来了。
柴筝又看了眼人员配置,宽圆和他十几个兄弟在,老三带的那一批人不在,夭夭、贤夷、佩年年和顾恨生是与自己同一艘上来的没有少,剩下的都是薛毓挑出来的精英,穿着夜行衣,蒙头盖脸。
出发时,薛毓就曾说过,他们这一趟执行的任务非死即伤,若是不愿意可以留下来,江岸上也有用武之地不算逃兵,但这些人义无反顾。
按贤夷的说法,木桑主舰可容上千人,不过克勤王是赵谦的翻版,自己是造反上位的,因此疑心重,能登主舰的百里挑一,千人没有,最多也就七八百。
这七八百人里包括做饭的、打扫的,剩下的恐怕也是精英,想以一当十不大可能,能一对一不落下风就算本事。
若是强来,这一趟必输无疑。
柴筝回头看了一眼夭夭,小姑娘一副要做法的高深模样,那双总是不动声色的眼睛这会儿倒是像那么回事了,柴筝压低了声音问小巫衡,“禁制失效了?”
夭夭点了点头,“离施术人太近……克勤王也能察觉到我的距离。”
与之抗衡的禁制失效,克勤王就能像多年前一样利用夭夭的双眼预知未来,只是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并不安逸,克勤王毕竟是三军主帅,骆河不过给他打了个下手,总不能两军交战如火如荼之时,主帅忽然撂挑子要去算个命——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宽圆,你带五十个人先从救生舱出去,四处杀人放火,一旦交手不要恋战,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跳海。”分秒必争,柴筝也不耽搁,就着剩下的人开始布置任务。
“贤夷,你带着佩年年去找骆河,按你的说法,骆河当年也是忠勇之人,能劝得他回头是岸最好,若他执迷不悟也不用客气……”柴筝一顿,“但是你要找好时机,若骆河反咬一口,你们身陷重围,我这里不一定拨得出人手相救。”
“明白。”贤夷很清楚现在的状况。
南海水师早在连年消磨下变成了纸糊的老虎,木桑却势在必得,以弱搏强的情况下,每个决定都是在冒险,而柴筝为了给薛毓留生路,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压力。
他们身处主舰,若是能赢便是全面的反败为胜,否则整个两江之地会迅速沦陷。
柴筝轻轻咳嗽了两声,这船舱里阴寒之气太重,她现在的身体又不算好,喉咙里火烧一般的疼,大部分人的去处已经安排妥当,但让柴筝最担心的还是主舰上那几口炮。
这些炮铳的口径非常巨大,虽然还比不上戴朝仇的手笔,不过想来大靖所有船只,就连薛毓的主舰恐怕都吃不住一两下。
柴筝想了想,将剩下的三十余人又分为两半,一半趁宽圆他们闹出动静时潜伏到炮筒周围,用海水或其它方式废了最大的几门炮。
只是甲板上戒备严密,这些炮筒周围更是重兵把守,要完成任务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另一半再分,余六七人留在救生舱中,看守着退路,也将堆在这里的船全部捣毁,最后剩下的六七人将会跟着柴筝与夭夭去见克勤王。
“各位,就此别过,若是有幸,我们岸上见,否则来年清明,生者欠亡魂一杯酒,”柴筝道,“珍重。”
“小公爷珍重!”宽圆这一行人是最先出去的,随后就听到外面传来号角声,有人扯着嗓子喊,“有大靖奸细闯进来了。”
紧接着救生舱里的人越来越少,等到贤夷带着佩年年告辞,柴筝也该出发了。
她已经不再咳嗽,章大夫的那碗药确实有效,柴筝连胸口的伤都不疼了,整个人比以往还要精神,她一手拿着剑一手去拉夭夭,“怕吗?”
“不怕,”夭夭目光坚定,“从小到大,只要在你身边我就是安全的,我信你,也信阮姐姐,你们说要保护我,我就会活的很好。
柴筝笑了,“小丫头终于学会信人了。”
潜伏在黑暗中不能点灯,在岸上时,贤夷已经将整艘船剖开,跟着执行任务的这些人虽不至于连细节都记得,不过主控室、甲板这些关键的地方都牢牢刻在脑海中,即便分散之后也很快就位。
按贤夷的说法,克勤王但凡指挥,都会站在最靠近战场的地方,前面是燃烧的火海,克勤王最好的观景位置应该在甲板前端。
经过宽圆这么一闹,已经打草惊蛇,主舰开始戒备巡逻并搜寻混上来的大靖人,很快他们就会发现逃生舱附近停着的船,根据船的规模判断出主舰上混进了多少人,柴筝他们所拥有的就是当中间隙时间。
这一路几乎是没有阻挡的往前走,但凡柴筝和夭夭有被发现的风险,宽圆那一组人就会忽然冒出来吸引视线,血腥味在走廊中漫延,黑灯瞎火的倒也看不见是谁的尸体。
逃生舱距离甲板并不远,本来是救急的地方,远了反而耽误逃生的机会,一盏茶左右柴筝已经拉着夭夭踏上了行往甲板的台阶。
周遭喊打喊杀声渐渐示弱,跟着柴筝而来的六七人只剩了两位,柴筝紧一紧夭夭的手,示意她别往身后看,木桑人倒是聪明了一回,船舱与甲板由台阶相连,他们早早守在台阶上,柴筝手中长剑龙吟,天雷之下如惊鸿,刹那间离她最近的几人都遭了殃,血往下撒,落在柴筝脸上,她伸手为夭夭一挡,只溅了梅花似得几点在巫衡月白色长衫上。
巫衡的那双眼睛勾魂摄魄,暴风雨中只看得见这双血红色的瞳孔,她已经望见了克勤王……
克勤王与贤夷长得有些像,只是面上更多沧桑,双鬓微白,贤夷多的是翩翩君子骨与赊仇县里泡出来的侠气,克勤王却是杀伐果决帝王面相,乍然间与夭夭对视,他也没有丝毫变色。
夭夭向前走一步柴筝便为她清一步,很快便有人看出这是失踪多年的小巫衡本人,克勤王尚未下令,攻势就已经放缓,大多数人呈环状包围上来,却迟迟不再动兵刃。
克勤王并不笨,他清楚知道大祭司在木桑人心中的分量,否则当年也不会千辛万苦拼着与大靖翻脸,也要逮住巫衡罗,将他押回木桑,更不会盼望夭夭出生,将她囚禁身边许多年。
有巫衡在手,他的皇权才是完整的。
“夭夭,”克勤王走下了船头,他的身边有人打伞,雨水顺服的在脚边溅落,反观夭夭却被淋得透湿。
别人有的,自家孩子也要有,柴筝手中剑鞘撞出,砸在卫兵手背上,他手背吃疼五指松开,柴筝又勾起地上长刀往伞柄上一撞,竹伞离地两丈,伞缘张开,飘乎乎罩在夭夭头顶上,柴筝随后掠地而起,抵住了伞柄。
克勤王打量了柴筝一眼,“小姑娘好俊的身手。”
“好说。”柴筝落在夭夭身边。
木桑人擅长禁术,但说起武功却非常一般,当年在客栈截杀巫衡罗与贤夷的已经是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尚败在年轻的长公主手中,克勤王心中清点一番,就发现整条船上恐怕没人是柴筝的对手。
柴筝倒也清楚木桑的短处,她显这一手原本就是要克勤王掂量掂量,不要轻举妄动。
克勤王打量完柴筝,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夭夭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