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桩婚事,阮玉璋对赵延没什么意见,太子殿下是堂堂君子,读书人的楷模,就是脾气太倔身体又差了点,倘若自家女儿愿意,他这个当爹的倒也看得上眼,只是他也知道,自家女儿的心里有人,柴家那个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简直是某天从小阮面前路过了一下,自家女儿就跟着走了。
阮玉璋因为这事跟赵谦闹掰过,御书房里跪了好几个时辰,可是赵谦一诺千金,就铁了心要让儿子娶阮临霜,甚至下令让阮玉璋闭门三天思过,气得当今宰辅在家骂娘。
半个月后,宫里才有消息传出来,李端拿着圣旨来宣,说是“一个月后夏茂之时,太子妃入宫完婚,到时举国欢庆,再搞个花灯来看看”。
阮玉璋不大情愿接旨,还是阮临霜出面收下,李端原本以为大家这么熟了,多少有杯水喝,谁想到门都进不去,阮玉璋是将他堵在家门前跪下的,接旨之后又将门一关,李端被晾在风里,反思了良久自己是不是哪儿得罪相爷了?
按本朝的规矩,得先乡试、会试然后才能考殿试,不过也有举荐制,受举荐的考生可以直接参加殿试,最后成绩一样有效。
上辈子倒是无所谓,有的是时间去过日子,还抱着自尊心,非要一样一样的考下来,这辈子柴筝已经完全不要脸了,直接从亲娘那边拿到了举荐名额。
殿试策论考整整一天,柴筝在学子之中看见了阮临霜,两姑娘都是正儿八经的男装打扮,虽然还在长个子,但已经算是高挑,混在男人之中也不突兀,只是模样过于俊秀了些,惹得四周多有瞩目。
柴筝原本的长相就略显英气,只是寻常一直做女儿红妆,身手又利索,整齐地站在面前只有艳烈来形容,美得十分嚣张有进攻性,但换成男装就有种斯文雅致,她脸上还真架了单片镜,看起来不仅学富五车,还有种书生独有的纤弱。
而小阮在人群中更加扎眼,她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衣,束银冠,眉眼温润如玉,虽然看起来像女子,然而举手投足却坦坦荡荡,根本不像浑水摸鱼的,听见人群中有小声背书接不下去的情况,还会提点一两句,排队领牌这会儿功夫,已经忽悠的前后左右都将她当兄弟,还觉得够意思。
可惜考场整肃,不允许相互攀亲,之后更是连话都说不上,能远远看上一眼已经了不起,柴筝眼神还不怎么样,即便章行钟每天三顿喂她喝药,偶尔扎针扎得宛如河豚,柴筝的眼睛还是恢复的很慢,听力不影响日常生活的条件下,柴筝走路都会撞头……
她带着的单片眼镜是纯粹装饰,专门找金匠打得,内敛温柔,将柴筝骨子里的锐气又掩盖了几分,可惜现在还不大顶用,按大夫的说法,柴筝的眼睛得恢复五成,这镜片才能辅助辅助。
不过书上的字怼到鼻子底下还是能看出个轮廓,只要字体不复杂,柴筝就不受影响,何况她还记得当年考殿试的题目。
文章写的洋洋洒洒,时至今日又比当年多了几分领悟,柴筝还故意错写了几个字,探花挺好的,没必要与寒门出身努力读书的榜眼挣高下。
一天策论柴筝只写了三个时辰就结束了,身体形成的本能,几乎没有通过脑子,闲来无事等墨干,柴筝心想,“榜眼叫什么来着,姓吴,吴显还是吴贤……”
想着,柴筝趴在纸上睡了会儿,直到前头传来些动静,柴筝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应该是小阮将题纸交了,主考官有些不信,当场将试题扫了一遍,此时正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
柴筝想了想,小阮应该会在考场外等自己一会儿,于是抄起考题也要交,主考官看着她半个瞎子摸摸索索的背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怎么文曲星都一起投胎的吗?
阮临霜果不其然在门外等她,天色有些阴,小阮怀里抱着书,正侧着脸在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脚步声停在她身边,阮临霜知道是柴筝却迟迟不抬头,又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武举是在七天后么?”
柴筝“嗯”了一声,“你会到场吗?”
听出了她话音里的希冀,阮临霜这才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柴筝,“去,我想看看你大病初愈后,长安城里还有几人是你的对手。”
“听说我娘是主考。”柴筝忽然拉起阮临霜,沿着考场外的大路一直走,随后往巷子里一钻,这才停下好好说话
考场里外的巡查都很严,就算是考好的学子也不能长时间逗留,方才柴筝的余光中就看见差役往这边来,因此才匆匆离开。
柴筝继续道:“如果不出所料,我娘也会出手试探今年的考生,毕竟都是些以后要入伍当将军的……我跟我娘动手这样的好戏,小阮,你一定要看。”
“……”阮临霜觉得柴筝有点过于兴奋了。
“我让你打造的东西带来了吗?”阮临霜问,这是今日相会的重点,关系到柴筝的性命。
阮临霜要打造的东西是一个手镯,纯金制成,雕龙画凤,表面上看就是寻常女儿家的陪嫁品,也就是贵重了些,但龙口中衔一枚绿珠,只要将绿珠按下去,手镯内部就会伸出数十根牛毛细针扎进皮肤中!
这些针都是银造,由章行钟监制,每六根可以扎进腕子上一个大穴,确保任何人带上手镯,打开机关,整个手臂都会虚软无力,就算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办法对身前的人或物造成太大破坏,除此之外,手镯不会给使用者造成任何负担,牛毛细针出入皮肤畅通无阻,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元巳和柴筝都先后做了实验,以确保万无一失。
第114章
柴筝将手镯递给阮临霜时, 特意缩了一下手,“这算是我给你的嫁妆吗?”
阮临霜抿嘴,“是聘礼。 ”
“……”小阮是越来越会撩了, 柴筝顶着张君子彬彬有礼的脸, 目光却鬼鬼祟祟四处张望,末了一拉阮临霜的腕子, 将人揽进了怀里。
阮临霜的身上有股凄清的冰雪香,但这件衣服兴许是她爹年轻时候的, 隐隐透着点松针味, 彼此之间十分协调, 柴筝忍不住又在她颈侧嗅了嗅。
“你是狗吗?”阮临霜忍不住去捏柴筝颈子后面的软肉, 想将人直接拎起来, 谁知柴筝却跟八爪鱼一样的扒拉着, 就差将脚也盘上来了。
过一会儿, 柴筝才道,“好几天没见了, 你家门口一直有人堵着, 这两天还越堵人越多,我想□□都找不到落脚处。小阮,你是怎么出来的。”
“赵谦派来的这些人大多没有见过我,管家、丫鬟甚至是厨娘任我冒充。”阮临霜道,“这些人日日都要出入, 不容易被怀疑……况且我怀疑考科举这件事有赵谦默认,否则单我两这名姓就报不上去。”
小阮说的倒也是个办法,可惜柴筝在外面,很难跟相府之人通气,做不到掩人耳目, 因此冒充丫鬟、厨娘对于她来说并不可行。
殿试大考,考场周围先净街,随后通知家家闭门锁户,不允许发出声响,这巷子安静且隐秘,正适合温存。
柴筝在漠北的时候,天天跟小阮作伴,谁知来了这安稳的长安城,两人碰面的时机却越来越少,有时候好几天别说彼此看见,就是想打听一下对方的消息,都得费尽周折。
“柴筝,我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多则一两日,少则几个时辰,就会被人发现不对劲,”阮临霜也很想柴筝,但她对自己的处境更为了解,过一会儿拍了拍柴筝的肩膀道,“我得回去了。”
柴筝叹了口气,将自己费劲巴拉的从小阮身上扯下来扔到一边,她打着哈欠先离开这安静深幽的巷子,嘴里念叨着,“走喽,干大事去喽。”而阮临霜则在柴筝离开半柱香后,才拐了出来。
长安城里处处有眼睛,虽然不一定认得出柴筝和阮临霜,但要是传出个“大考期间,两学子窄巷私会”的谣言,也不好听。
柴筝关在家中每每无事可做,赵谦自从挑了阮临霜做太子妃,整个人也消停下来,连孙启府的去向也不再问,至于顾恨生一直留在柴府不愿回宫,赵谦倒是暗中派人问询过,顾恨生以“大仇已报,只想闲云野鹤渡过下半生”拒绝继续给赵谦卖命,现而今戴悬都死了,这种江湖人又不受管束,即便赵谦拥有整个天下最大的权柄,也无法请动顾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