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切,真让你觉得……再也不想面对的话。”
“做出你自己的选择吧,孩子。”
那是他夜不能寐,从此被剥夺了梦境的原因。
事到如今亚瑟终于可以面对,仅仅在内心回忆便刺痛不已,不想告诉任何人,也不想回忆,但却会永远记得,那是在罗莎·爱德华兹掉下深渊的最后一瞬间,她露出解脱般的微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I love you.”
随着飞机轰然起飞,离开了这座冰冷的城市。
亚瑟道别了自己的家乡,逃离了这个国度,他从未想过在未来自己会遇见什么:那个人有着和凯一样的红发,像梅琳一样自己永远辩驳不了、油嘴滑舌偷换辩驳,性格就像爱德华兹那样上课从不听讲、吊儿郎当。
在囚笼中盛放的冬季,春日何时才会降临?
当亚瑟最后一眼看着那窗外,冬日的积雪还未消散,那前所未有的严寒,仿佛囚笼一般的严冬,没有好事的冬天啊……
那就是,新的故事了。
第22章 21.尾声
金色的黎明照亮了天际的一隅,好像令人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回忆。
“早啊。”
少年从容的倚靠在红木办公桌上,融化的冰雪从房顶坠落在地,屋檐上凝结着明的冰锥,在金色晨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晶亮的光,大地还被雪花覆盖着,白皑皑的一片,世界尚未苏醒。
冬季尚未结束,春日还未降临。
“一切结束了,不是么……看看这美丽的早晨,真令人心醉啊。”温热的红茶落在白瓷杯中,散发着温热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味道,窗户隔绝了寒冷:“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能独自享受清晨到来的时光了。”
少年的语调微微打转,他蓝紫色的眼眸凝视窗外,宛如一块宝石,欣赏着留声机播放的悠扬乐曲,不时有清早醒来清理积雪的工人,马路上小孩趴在结冰的地面上蹒跚而过,嬉闹着打成一片。再遥远一些的郊外还有雪狐狸,或是隐藏在积雪树冠间灰白翅膀的鸮鸟。
“一切都结束了,我很感激你。”
“终于,在度过如此漫长的时间以后……我终于可以一个人享受清晨的安详了,不必与任何人分享。”
茶杯触碰在碟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少年站起来遥望窗外的景色,露出笑容。
在他身边,伫立着一面破碎的镜子——看起来与普通的镜子并无不同,只是一道巨大的裂痕将那透明的平面从中斩裂开,将镜子中倒映的人像一分为二。但没人需要担心什么,当你确信自己只有一个人照镜子时,镜子中只会有你一个人的影子,哪怕镜子裂开了也一样。
“对未来有什么安排吗?啊,虽说……这点岁月对我而言也不算长。你也知道,在这之前,我已经走过一段漫长的路了,很长、很长。”
他轻轻推开那扇窗,寒冷的气息鱼贯而入,却只让思维更加清醒敏捷,冰凉的风吹拂着他的面颊。少年惺忪的靠在窗台上,面带微笑,好像展望着什么一样凝视着遥远的地平线。
“黎明的景色可真美,不是吗?就像一直以来我也只想一个人看早上的晨光,一直都是。”
少年转过身——
“所以,不想说点什么吗,难得我们都很清闲?”
位于几米开外真皮沙发上坐着的,是一位有着灰色头发的老人,在那双仿佛看遍风霜、冰霜般坚毅的眼中,只留下无尽的怀念之情,在这清晨显得异常柔和。
少年静静感受着吹过的风,不时伸出手和围栏外路过的孩子打招呼,一张陈旧的幕布落在他脚边,少年不时踩在上面,不知是无意识还是有意的。
“或许某些程度上也没错,时至今日我们仍然在为过去的事赌气,抱着旧事物不放手。”
“说起来,还记得那个预言吗?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这片土地上没有事能瞒得过我……”
杀人犯坠入黑暗;无辜者将命丧水底;使者将逃离战场,踏上旅途。
……而背叛者,将带着真理,在簇拥下回到家乡。
“一点小把戏,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命运。”
他轻轻蹲下来,从厚重的幕布里翻出一个小小的翻盖镜子,在手中发出‘咔擦’的声音,镜面顷刻间一分为二,好像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碎裂声被风掩盖的听不清。
“但那无所谓了。”
随着‘哐’的一声,少年将那面镜子扔进垃圾篓,转过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老者。
“来,在这个美丽的黎明……和我说说那天发生了什么吧。”
“——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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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霉味,破碎的金属板伴着焦油一起涌入冰水之下,无数锋利的碎屑在洞开的天花板下散发光芒,这座设施已废弃已久,不再有人来。
血迹沿着步伐拖动,追击者全都离开了。他如此想着,一边轻轻绕开弧形的走廊,这里的地板已经龟裂,有时寒冷会令嗅觉时灵,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停下脚步……他跃过裂开的地板沟壑,然后踉跄地落在地上,从一旁破碎的玻璃外拿起一把雪,敷在自己的伤口上。
“嘶……”
好疼,
冰雪的刺激和伤口撕裂灼烧的感觉,少年很快将雪放开,染红的血水随着雪块落在地上,“该死!”他倒吸一口凉气,手臂上强烈的冷意和刺痛感袭来,几乎令人关节麻痹,但还不能放弃——少年撕下衣服的碎片,一边脱下仅剩的衣服,为露出伤口的部位进行止血包扎,仅仅只有一块布条还不够,当务之急是止血!只有单手进行让这一切很不方便,但临时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在废墟的金属墙壁上靠着,仅仅是一小会,随后便再度站起来。透过设施破碎的玻璃和洞窟,阳光落在他的红发上,前进的道路变得清晰。
“去寻找,你会发现。”
他嗫嚅那句话,一边套上衣服再次站起来,走廊不知通向何处,他从脑内翻出曾走过的路,一边迈开步子前进,起初很困难,往后步伐越来越快。他穿过一条架空的走道,在迷茫之际看着窗外金色的晨曦,雪水融化时的温度才是最冷的,少年犹豫了一会,金棕色的眸子看着那熠熠生辉的阳光。
“没事的,凯,你能活下去。”
不能就这样放弃,绝对不能。
当务之急是找到自己的外套,那比什么都重要。
视野锁定,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狭长的阳光和斑驳的走道,被冰雪或凝结的霜冻所占据,甚至被泥土所埋没,“那些退兵了,这么快就离开了吗……”他警惕的在回廊间走动,他放慢脚步,声音微小到听不见,这座设施已经空无一物了,“在哪,究竟在哪?”
已经无暇顾忌亚瑟他们如何,
现在轮到自己死里求生了。
跑过阴暗的大厅,这座施舍好像变得被阳光所洞悉、穿破,一切都不再阴郁。取之而代的是被人类所遗忘的安宁感,哪怕先前这里才发生过一场大战。凯漫无目的的走过大厅,头顶是螺旋支架撑起的玻璃——它们纷纷在地面上摔得粉碎,然后被新雪掩盖,阳光从那玻璃崩碎的孔洞中落下,洒在雪地上,凯无视那些藏在冰雪之下的威胁,只是庆幸自己的靴子防滑防水,径直走了过去。
“好安静,什么都没有了……已经被解决了吗?”
假如猜想正确,这座封闭的工厂在这之前——一直是由那些不祥的造物所盘踞,因此衍生的实体幻象而已。现在那些生物统统消失不见,于亚瑟跳下深渊的瞬间燃起烈焰,而后蒸发。
没错,那些生物的力量打造了这,一座可以被看见、触摸的幻境。一旦它们消失了,这座被人类遗忘的工厂便成了以前的模样,错误和荒谬被修正了。
取之而代的,正是现在这般破败而真实的景象。
“不过,倘若仅仅只有那些生物,应该还不做到维持这种幻境……长达几十年吧?”
但真相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
凯很清楚,哪怕在那一瞬间亚瑟坠入一片黑暗,只怕梅琳都来不及分清在那深渊之下究竟是什么。姑且将这种力量称为魔法,神迹?这一切都不足以形容,干涉到现实的能力。
“啊,找到了。”
那是自己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