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拧开壶盖,狠吸了一口,这才虚推了下于星澜的肩,两人一左一右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外公道:“乔中林也算是外公看着长大的,他是个聪明孩子,对谁都带着笑和和气气的,野心也藏得很深。
以往我欣赏他的野心,身为男人,只是单纯的脾气好没有用,他是要撑起一个家的,有野心是好事。
可我从没想过他的野心会到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地步。
对付言家,你要说一点胜算也没有,那是假话,老鼠还能憋死大象,言家再怎么厉害也不是坚不可摧的。
可现在乔言两家市里悬殊,乔家赢面很小,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
这 么危险的事,他不是想着让你明哲保身,却想着拉你下水,这让我怎么相信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于星澜没想到外公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动容地抓住了他满是橘皮的大手。
那手虽然老了,不好看了,却总会让她想起小时候被外公举高高的画面,那原本该是父亲给予的,她却只有外公。
外公拍了拍她的手,沧桑又慈祥道:“老实说,没有你的提醒,我或许还想不到这一层,因为在我眼里,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是我的乘龙快婿,我早就把他当了自己人,不管怎么看他都是好的。
幸好你提醒了我,你刚提醒过,他就告诉我言随心是害死你妈的凶手,那一瞬间,我不是震惊,而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想欺负我外孙女的人,突然告诉我救了我外孙女的人是我的仇人,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他真当外公是老糊涂了?居然随随便便就敢来糊弄?!
更可气的是,你外婆还真就给他糊弄住了!
我那会儿都想拎着你外婆的耳朵好好给她上一课,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刚挂了你的电话,说不定我也会上当。
有那么几秒钟,我差点跟乔中林翻了脸。
可我是什么人?我是你和凡凡还有你外婆的顶梁柱,我必须得给你们做好榜样。
面对未知的敌人,跟他翻脸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最重要的是要洞悉他到底想做什么。
当然,我也确实想听一听他的分析,毕竟事关你妈,我再怎么冷静也做不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所以我才顺着他的意思,先喊了你出来。
你不会怪外公让你躺后车厢吧?”
外公不知是刻意调节气氛,也或者是老顽童发散了本性,语气格外的阴阳顿挫,表情也十分生动形象,尤其是那时不时挑起的粗眉,让于星澜忍俊不禁,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么严肃的场合笑出了声。
外公缓缓收起那老顽童的表情,一只手被于星澜握着,另一只手探过桌子慈祥地摸了摸于星澜的头。
“看看,这样多好,绷着个脸这是吓唬谁呢?”
“外公……”
很久没被这样当成小孩子看待,于星澜羞涩地低嗔了一声,终于有了她这个年纪该有 的味道。
外公的眼眶隐隐发热,他又花了眼,仿佛看到了年轻的女儿在跟他撒娇。
他连眨了数下眼,掩藏了情绪,安抚好了外孙女,这才进入正题。
“外公刚才说的,你还记得吧?不管是言随心还是乔中林,保留一线是最基本的。
言随心虽然恶名在外,甚至可能是害死你妈的凶手,可我们不能忽略了她从没对你造成实质伤害并且还多次帮你的事实,在证据确凿之前,不能把她一棒子打死。
而乔中林,就像他说言随心是凶手只是推测,你说他心怀不轨也只是推测,虽然可信度很高,可只要不是证据确凿,同样也不能一棒子打死。
你现在的状况怎么说呢……”
外公沉吟了片刻,眸光一亮,炯炯有神道:“这就好比三国外交,你是中立国,两边都想拉拢你,可谁知道他们拉拢你到底什么目的?是真情实感还是狼子野心?
你现在是三国里最弱的那一国,他们不管谁想毁了你都很容易,这是你最大的劣势,可也是你最大的优势,因为他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或者说,不会觉得你能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威胁。
而你想在夹缝中生存,就必须坚守立场,要么谁也不投靠,要么就左右逢源。
不管是哪一种,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都可以倒戈一方借力打力。
然而现在的情况,你想保持中立很难。
乔中林能哄了外公这么多年,说明他很善于伪装,至于为什么会在你面前露了马脚,很大可能是他轻敌了。
再看这几年乔家的发展,能力挽狂澜把穷途末路的乔家拯救回来,还发展得比他爸妈在世时更好,又说明了他确实很有能力。
而言随心这边,深厚的背景就不必说了,通过这两次救你也可以看出她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听说她又当上了副董,不管她是靠自己的能力当上的,还是她爸单纯的想让她锻炼,至少她在言氏集团有了更多的权限。
这样两个人,拒绝哪一方都是没有好处的,尤其是言随心,不会轻易放手。
而我们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到底哪一方是友军,甚至可能都是,也可能都不是。
既然保持中立不现实,那咱们就只能……左右逢源。”
第170章 强娶小娇妻(80)
塞班岛, 落地签, 本来以为会是比较繁琐的手续, 至少排队的人肯定很多,没想到比想象中简单的多。
办完签证先去了酒店,提前预定的房间, 面朝大海, 一望无际的深蓝, 推开阳台门就是扑面而来咸湿的海风。
在飞机上已经睡得差不多了,两人都没觉得很累,随便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稍微休整了一下,顾朔风就牵着她的手直奔登记处。
登记的人不多, 可要走手续,还有简单的小仪式,这多少需要点时间。
两人并排坐在银灰色的等候椅上, 望着对面墙上密密麻麻的制度简章发呆。
手臂一热,一条胳膊缠了上来, 顾朔风柔白的手臂顺过她的胳膊,与她十指相扣。
于星澜看了眼那交缠的手臂,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继续盯着对面的简章画,半敛的眸子没有丝毫波动,只有纤长的睫毛偶尔扑闪一下蝶翼的弧度。
顾朔风瞟了一眼她微微透出一层血色的耳垂,又瞟了一眼不远处无所事事, 视线不住在她身上打转的保安,身子一歪,靠在了于星澜肩头。
于星澜明显僵了下,好半天才慢慢放松。
顾朔风身形一转,挤压住她的胳膊,极其自然地探手拍了拍她的裙摆。
“哪儿蹭得沙子?”
于星澜下意识随着她的手看了一眼,长裙无暇,不管是短至膝盖的衬裙,还是飘渺如烟的外纱,都没发现有脏的地方,不知是她拍掉了,还是原本就没有,总之于星澜是什么都没看到。
拍完沙,顾朔风没有转回身形,依然保持着紧搂地挤压,于星澜的胳膊越来越僵硬,满脑子都是雪顶咖啡果冻草莓。
——公共场合,她就不能稍微注意点吗?
于星澜不好做的太明显,不露声色地抽了抽胳膊,没抽出来,,有心想直接让顾朔风放手,可又实在说不出口。
她抿了抿唇,努力想无视掉胳膊上的负重,偏天不遂人愿,越是不想在意,那热乎乎的压迫感就越是强烈。
于星澜终于忍不住,转头冲顾朔风微微笑道:“你不觉得热吗?”
“不啊,我还觉得冷气太大有点冷呢。”
顾朔风又朝她挤了挤。
于星澜瞟 了一眼那原本还好,这么挤来压去越来越不好的领口,差点没忍住上手帮她往上拽一拽。
当然,她忍住了。
——你怎么了于星澜?比起比基尼这根本不算什么,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顾朔风一袭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方口的裙领,裙摆绽放着重重雏菊,明黄堆叠,艳而不俗,这不是什么人都能驾驭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张扬又明艳。
谁又能说长至脚踝的裙子有伤风化?哪怕领口确实……
于星澜揉按了下太阳穴,不明白自己干嘛总关注在这些,好像她很在意她似的。
她在意吗?
不,她才不在意她,她只是……只是感激她帮了自己,还有一些愧疚而已。
左右逢源什么的,完全超出了她根深蒂固的素养和认知,可她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忍着愧疚继续这么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