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传闻烈章两人得罪了西方百里大家,被到处追杀,原来竟是多年之前的仇人找上门了。
百里一族强横,经常打压西州慕凉境内不服从他的世家,想来这烈章一族,就是如此惨死的。
陈妖姬扶起烈章,两人连声向着南厌离道谢。
南厌离摆了摆手,不是很耐烦的样子,又凉薄道:“不必谢我,举手之劳罢了,就算没有贫道,总有一天你也会想起来的。”
“不过还是提醒你,想起来不一定是好事,毕竟不解是心魔,解了也是心魔。”
毕竟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烈章:“虽是如此,与其一辈子都活在糊涂里,我宁愿活的清醒而痛苦些。”
“多谢南道长,多谢诸位。来日奇格相逢,有用的上烈章的地方,我定为各位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
随后,烈章又磕了两个响头,带上陈妖姬告辞,两人相携下山而去。
堇年和北凝初在一旁唏嘘不已,谁能想到这样的冷血杀手,竟有这么悲惨的出生。
“我竟不知道,一向洁癖非常的月卿,何时养了一只狐狸?”
南厌离回身,低下头扫了眼火焰,既而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玉洐君:“这正是第二个麻烦。”
南厌离讥讽道:“焰尊主,怎么落魄到如今这幅模样了?”
臭道士把自己认出来了!
火焰当即凶的龇牙咧嘴,被仇人看到这幅模样,焰尊主脸上挂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他抓瞎。
“哟,还挺凶。”
南厌离提着火焰后颈,将他悬于自己眼前,心道:“你这只臭狐狸,终于是落到贫道手里了。”
他们两人说起来也是旧相识,楚辞从小养于南厌离膝下,时不时就朝着苍云仙山跑,火焰自然也被带累着上来玩过几次。
不过也就是这短短几次,两人可是结下了大梁子。
☆、冷泉月夜谈
南厌离笑道:“这是怎么搞的?”
北玉洐:“灵丹有损。”
南厌离细看了两眼,又将火焰丢回去,“这可有些麻烦了。”
他原地渡了两步,又笑道:“不过瞧着焰尊主这模样也挺好,不然别治了。”
北玉洐问道:“伤的很严重吗?”
南厌离笑一声:“严不严重先暂且不提,贫道为何要救他?”
“.......”
就知道这妖道要趁机落井下石。
玉洐君可算是反应过来了,问道:“莫非你和他之间,有什么误会?”
南厌离冷哼道:“误会算不上,这小子摆过我一道。”
听言,玉洐君一笑:“吟之还真是到处都惹祸。”
北凝初幸灾乐祸,笑道:“南道长不救就不救吧,最好让这小畜生自生自灭。”
南厌离把视线移了过去,继而礼貌一笑:“倒是忘了二姑娘,现如今身体可是大好了,瞧这面色红润的,折念果真神奇。”
“还得多谢南道长指点结魂之法,这不,刚刚好,就赶着来南庐讨嫌了。”
“二姑娘说笑了,不嫌弃的话贫道为你再开些丹药,毕竟现在刚醒,还是不要太过劳累,需要慢慢的调理身体。”
北凝初高兴道:“道长给的自然是求之不得,怎会嫌弃。”
火焰冷哼一声,马屁精。
玉洐君扫了一眼火焰,淡淡笑道:“厌离子还是莫要逗他了。”
南厌离挑眉,片刻后俯下身,与火焰对视道:“是要花些气力,勉强能治吧,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有些日子,没见到我的楚楚了,焰尊主可知道,他在哪儿?”
楚楚,自然是楚辞。
鬼王殿下在火焰这里被唤作楚狗,偏生南厌离稀罕他的很。
刚从恶罗闹了一场回来,能没见过吗?
楚狗平日里就缠南厌离的紧,没想到竟是有些日子没来这苍云仙山了,难道自从上次以后......
南厌离仿佛知道火焰心中所想,冷冷道:“你想的不错,自从焰尊主安排的一番美意后,楚楚就再也没有上山找过我。”
到今日已经过了快三百年。
玉洐君不明所以,问道:“一番美意?”
南厌离面子好像有点挂不住似得,黑了脸道:“不必再提。”
众人明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焰尊主,你懂贫道的意思吧?”
火焰心中暗笑,南厌离这个臭道士真是活该,早知今日何必又当初呢。
不就是想见楚辞吗?
火焰摇了摇尾巴,算是答应。
一行人暂时在道观里住下来。
离山后有冷泉,灵气充沛,对疗伤有些好处,南厌离打算闭关几日为火焰制药,嘱咐火焰没事就多去泡泡泉水。
道观内倒是清净的很,南厌离避世已久,喜欢安静,便打发门生弟子去其他山上,只留下个半大的小童子。
奔波一天,晚间早早用了膳,其他人便歇息了。
月色静谧。
北玉洐抱了火焰去后山,越过层层叠叠的枫树,一汪冒着寒气的冷泉静静流淌,他先将火焰轻放在岸边一块岩石上,褪去外衣,只着单薄的白衣。
北玉洐道:“这寒泉冰的很,你若是冷,就朝着我身上靠些。”
随即将火焰放入冷泉中。
这寒泉生在山中,夜间温度竟是比北海的莲池还要冷上三分,纵是火焰贪凉,仍是被冻得一个激灵,不住的往北玉洐肩膀上爬。
“忍一忍,多泡些对你有好处。”北玉洐摸摸火焰的头。
玉洐君散了头发,墨色染肩,姿态也微微放松,透着些许平日看不见的慵懒,太单薄,肩也是瘦弱的,白色里衣浸湿,更衬得肌肤白皙胜雪,好似散发着银白荧光一般。
月色昏暗,奈何火焰五感极佳,猛然见到此美景,微微有些不自在,心想,这玉洐君卸去平日在外的素雅端庄,竟是这般勾人...
他察觉呼吸不是很顺畅,怕做出什么丢人举动,忙朝着边上游去。
洁白手臂揽了过来,北玉洐蹙眉问:“怎么了?”
火焰深吸一口气,心道:“没怎么,就是不要贴本尊这么近.....”
玉洐君没察觉到他心中所想,又将火焰捞过,慢慢为他调息。
隔着一层薄薄中衣,火焰贴在玉洐君胸口,鼻间气息都是清淡的雪浪香,简直僵硬的不知所措。
就这么静幽幽泡了半响,玉洐君突然唤他:“吟之....”
火焰抬眸。
“等此间事了,你还同我....回北海吗?”
火焰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北玉洐还惦记着这茬。
两人之间的尴尬,虽一直没说破,但自然是不能再回北海了。且不说,他为东绝之主,总不能老跑去北海雪月宫,而且他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
这段师徒情缘,怕是要就此了了,这就要与北玉洐分别。
蓝瞳琉璃,平添几分诡丽,声音也是温润的:“虽是不知你为何来北海,但总归恶罗一役,谢谢你护着我。”
“我所想无多,只愿你安康,若他日得空,想起曾与我拜师,能来看看...我,便已心满意足。”
闻言,火焰心里竟微微一疼。
北玉洐是不一样的。
他跟天界那些丑恶神仙,跟那些趋炎附势的世家都不一样。
他是真的很善良,他永远温柔,无微不至,哪怕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丝厌恶。两万年间,奇格三界都传他凶煞如阎罗,他已习惯不去跟任何人亲近,也不需要多余关心,他见惯了杀戮,也习惯了冷漠。
从没有人待他这样好过。
正当他不知如何回应时,北玉洐又开口了:“吟之,我曾说过会护着你,并不是玩笑话,外人虽传你不好相与,但我觉得,你也不是总这样强势的。世事无常,沧海桑田,你也会有累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我的时刻,记得告诉我,莫要忘了我。”
“好歹,名义上你还是我的弟子。”
这是火焰认识北玉洐来,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谁能想到冷淡如九天寒月的人,能说得出的,这样直白真诚的话。
万物寂静,只有山间不知名鸟声,玉洐君嗓音明明是那样清冷,却奇异的温暖了火焰的四肢百骸。
他有些愧疚,又有些茫然。
本就是怀着欺骗的心思留在北海,却换来了最真诚的对待,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像是捧着空罐子走了太久,突然闯出个人,不计得失的将糖都塞进他的罐子,他觉得太多了,太满了,太重了,舍不得扔了罐子,又不知道怎样拿起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