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我不想出来,这两天宫里面不是人手不够吗?”女子推开外面那层殿门,对着黑漆漆的宫殿像是习以为常道:“宫主明日就要成亲了,这几天宫里上上下下快忙疯,里外都不够布置的,这才被临时抓去做苦力,耽搁了一会,送完食盒,还得赶紧回去。”
“唉,我们就要有宫主夫人了,也不知道新夫人凶不凶,要是太凶了,我们这底下的人可不好过咯。”
两人调着笑,正准备把食盒如往常般放下就走。
“谁...要成亲了?”
沙哑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
那声音太暗哑了,像是在沙漠里暴晒了嗓子,很久没开过口的死人才能有的声音,飘荡在这寂静的宫殿,像是索魂的恶鬼。
两个侍女吓了一大跳。
北海雪月宫的管事说这里面住了一位重要的客人,两人也是奉命每天定时来送一碗莲子羹,少许吃食,可住在这里面的客人从来都没有动过送来的食物,甚至连个动静都没有。
这么久了每次来,她们两都是放下食盒就赶紧走,这里空荡荡的安静,怪渗人的。
沙哑的声音,再一次从里面响起:“我问,谁...要成亲了?”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心想,北海宫主快要大婚,在三界已经是人人皆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况且里面住的那位还是管事再三吩咐过不能怠慢的客人。
于是侍女恭敬道:“是我们北海宫主与天族的风神娘娘,明日...就要联姻了呢。”
“对啊。”另外一侍女高兴道:“客人喜清静,在这里住太久了,对外界的事知道少了些。明日两族联姻可是热闹的紧,各地方仙门世家都要来拜贺,客人可去凑一凑热闹,沾点喜气。”
她纯粹是想讨好这位孤僻的客人,然而只换来良久的沉默....
沉寂的黑暗中。
像是刚刚从来没有人说过话一样。
侍女怕是打扰到他,连忙掩了门出去。
火焰在黑暗中睁眼,视线一斜,见到不远处放着的那个精致食盒,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是曾经北玉洐每日都给自己做的莲子羹。
他没动过,却还是日复一日的都有。
两月前,北玉洐把他囚禁在这里。
最后一刻,他用尖刀对准了火焰,然而预想中的疼痛还没来,这人已经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还是没能下得了手挖他的灵丹啊....
三千深海宮太黑了,这里好冷,北玉洐在这里设了很强很强的结界,能束缚他的灵力和行动。
北玉洐再也没来过。
那天他转身逃走的时候,呼吸急促,脚步慌乱迫切,火焰就知道,他不会再来了。
北玉洐在想什么呢?
又想要做什么?
火焰不知道。
火焰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这昏暗的黑夜里,他逃避现实,甚至觉得在这里也挺好的,放任自己陷入浑浑噩噩的昏沉中,想就这样永远睡下去。
直到这一刻。
北玉洐要成亲了。
火焰本来觉得,心死了,也就已经不那么疼了,可这个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本事,在本来就麻木的心上面,割上一刀又一刀。
鲜血淋漓。
睁着眼在黑暗中,良久过后。
火焰抬手微微催动灵力,雪绡从他手臂上悄无声息的滑落下去,他从袖中里拿出了那块冰冷的红脂玉。
火焰低声喃喃道:“红鸢。”
红羊脂玉里传来低低的笑声,随后一名女子缓缓现了形,她看起来像是很高兴,含笑道:“焰尊主,找我干什么呢?”
红鸢俯下身,心疼的摸着火焰的手腕,那里被雪绡勒了太久,已经伤痕累累。
她凑在火焰耳朵边,如毒蛇一般重复着刚刚侍女的话:“是我们北海宫主与天族的风神娘娘,明日....就要联姻了呢。”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金瞳酝酿着沉沉的风暴。
这句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眼中的恨意彻底点燃。
一拳狠砸在寒冰的床上,他在此刻像是痛极的野兽,巨大声响间,水晶飞溅,细碎的水晶渣嵌入皮肉,鲜红血液流出。
平静了月余的表情终于崩溃,双眼血红,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他喃喃道:“带本尊出去....”
“带我出去!!”
红鸢吓得连忙去看他的伤口,却被猛然挥开。
火焰重复了一遍:“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想,他想。
一定要杀了北玉洐,将他千刀万剐,才能消心头之恨。
......
这一日。
奇格三界,仙门百家齐聚北海雪月宫参加北海宮主与天族风神婚宴,热闹非凡,正其乐融融间。
东绝焰主火焰君强闯婚宴。
据传焰尊主早年是北玉洐徒弟,众仙门都以为他们师徒情深,徒弟特意赶来道贺,结果这阎罗王二话不说就砸了婚宴,不但打伤无数修士,还将北海宫主玉洐君强行掳走!
在场仙门世家亲眼所见,那阎罗王发狂之下现了半相,周身魔气,居然是两万年就应该伏诛的九尾狐族。
奇格三界震惊!
这这这,这阎罗怎么会是九尾狐族??
这仙君怎么教育徒弟的??
居然把徒弟教入了魔道!!
随后,火焰君将整个东绝之境戒严,火麒麟军围城,放言之,与天族,势不两立。
各地风声鹤唳,大战一触即发!
☆、焰城麒麟军
寂竹还未走近,正听得一声瓷器碎地的声响,他微微屏呼,低声道:“主子,天界派人过来了。”
半响没人答应,他只得推门进去。
大殿里一片狼藉,麒麟椅下已经堆了七八个酒壶,火焰坐在地上,双腿随意交叠,背靠桌案,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寂竹:“来人是司命星君,莫思凡。”
这几日天界派来劝和的都被寂竹赶走,但这次司命星君居然亲自来了,这样的人物,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只得问到火焰这儿来。
“让他进来。”
金瞳染了红,也不知是不是醉的,声音沉的像是乌天闷雷。
寂竹点头,连忙退出去。
月前,火焰从北海雪月宫将玉洐君强掳回来,二当家火煜随后不知所踪,叫上暗部所有人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麒麟殿大半侍从都被遣散,到处都空荡荡的,冷冷清清。
火焰越发阴沉,原本外界便传他性格乖戾,但寂竹多年于君相伴,总是知道主子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也并不像外界所言那样残暴嗜血。
然而,最近的性情却越发像那些传言靠近。
开战在即,所有不服从火焰的麒麟军旧部。
“都杀了。”
寂竹还记得火焰说这句话的神情,眉也不抬一下,平静像是沉寂的湖,没有风能吹动他眉梢哪怕一下,像是行尸走肉。
“主子让你进去。”
寂竹在结界外接了莫思凡,天界之前也派了许多说客过来,旁人要不就是敷衍了事来走个过场,要不就是怕的心惊胆颤,只有这人只轻轻点头,半点眼神都没有给,一如外界传言的冷酷,心思深重。
踏上长长青石台阶,修长的手指扣了大殿门,随即莫思凡道:“焰尊主,这几日过得可好?”
火焰抬眸。
他久不见阳光,猛然被推了门,视线不清,蹙眉间见那刺眼的金色覆面和讨人厌声音,便越发不悦,冷笑道:“劳星君记挂了。”
两人隔着光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提战事,却都心照不明,像是两个博弈的棋手,等着对方询问如何开这一局天下共生。
莫思凡:“早在浮罗仙宫,焰尊主曾与我约酒,这不一得空,就巴巴的跑来了,也不知道焰尊主当日所说的话做不做数?”
火焰摇了摇手中只剩半壶的醉烈烧,醉眼朦胧问:“你想要?”
莫思凡:“美酒甘喉,谁不想分上一杯羮?”
“可它在我手中,如何入的了你口?”
莫思凡笑了:“在你手中便是你的吗?没有喝下去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
对视片刻,徒然风起云动。
刚劲的劲风拂起,黑金的衣袍已近身,只得堪堪摸到酒壶,粘了一手的湿滑。
火焰退的及时,桃眼带了三分的醉,讥讽道:“司命星君好不讲理,我还未给,你便来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