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离喝了口茶,并未回答她:“这地方真亦假,假亦真。姑娘若是想抛开其他,在这里重来一遍,也不是不可以。”
楚连翘并未犹豫:“请公子告诉我脱离幻境的方法。”
青离笑了笑,心下无奈。
“这就要看姑娘你的觉悟了。”他道,“在这里,你与谢博衍不过还是陌路人。可他是这个幻境的关键节点,若想脱离幻境,就要取得他的真心与信任。”
“等到那刻,幻境自会破碎。”
“当然,这幻境本身就有时限,若三个月你做不到的话,便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楚连翘愣了愣,恭恭敬敬道:“多谢公子提点。”
付了钱,她准备离开,手里却被青离塞了一物。
她摊开手心。
……是谢博衍自己打的梅花红绳。
鼻子一酸,她险些落泪。
他是不是……一直在等她?
将红绳戴在手上,略有些宽大,她拉着绳子调整一下,朝青离道谢,离开了雅间。
坐在雅间内的青离摇了摇头,叹气。
他这个外甥女,真真是一个痴情种。而谢博衍,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个痴人。
……
楚连翘躺在榻上,思考着接下来的日子。
她现在八岁,那么谢博衍便是十岁。
这是他做暗棋的第三年。
楚连翘叹了口气。
这哪是谈恋爱,她是在幻境里给谢博衍做心理辅导了。
接下来怎么办?
谢博衍此时定不愿与他人敞开心扉,而她只有三个月时间。
这怎么办?
她咬了咬唇,捂住脸。
更何况……
她对只有十岁的谢博衍根本下不了手——!
楚连翘很快发现她的想法是错误的。
看着再一次走进醉花院的谢博衍,她的脸气得发白。
短短七日内,他已经去了三次花楼。
谢博衍……你很可以,你真的很可以。
楚连翘跟了谢博衍半个月,但是还未找到和他搭上话的机会。
虽然知道他现在是以暗棋的身份在笼络人心,但她还是觉得有些酸涩。
她叹了口气,决定试着和谢博衍讲上话。
不,为什么要在花楼里面讲话。
楚连翘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便等在一旁。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他出来,她便有些心慌。
不是吧……他真的在花楼里做那种寻欢作乐之事了?
不可能。
楚连翘很快否定了自己。
谢博衍与她成亲那夜他分明就……算了不想了,有损他男性尊严。
她提步,深吸一口气,准备进花楼。
楚连翘死也想不到她这辈子会第二次踏入这种烟花之地。
老鸨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挥了挥手中的帕子,拦住她:“这位姑娘呀,这里面不是你这个年纪能进去的地方啦。”
那凭什么谢博衍就能进去?!
她还未开口,熟悉的声音便响起。
“她是同我一起来的。”
楚连翘一怔,抬头看去。
谢博衍正站在楼梯上,他一身紫袍,略带青涩的脸上是她熟悉的、曾对她含满情意的一双桃花眼。
她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
“原来是谢小公子的朋友,真是抱歉。”
老鸨让出路来,楚连翘便跟在了谢博衍身后。
他怎么会突然帮她?
楚连翘咬了咬唇,不管如何,他都帮了她,一会得道谢。
包间的门被关上,内里点着清幽的熏香。
楚连翘悄悄打量了一下。
很好,没有女人的痕迹。
她正要开口向他道谢,便觉得手腕一紧,接着整个人被他压至墙上,头重重磕了上去,楚连翘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无措地看向身前的人。
“云谷现任掌门的亲传弟子,楚连翘。”他眼神幽沉,抓着她的手腕扣在墙上,楚连翘吃痛嘤咛一声,他却毫无反应,甚至从怀中拿出短匕,用柄抵着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头抬起,语气威胁,“你已经跟了我有半个月了。”
楚连翘愣愣地看着他,一双水眸不自觉地睁大。
她瓮瓮地喊了声他的名:“谢博衍。”
他抿起了唇,面色不善:“你想做些什么?”
不是…这话不应该她来问吗!这话说的跟她要来勾引他一样……
不,好像本质上就是……
“…你、你先把匕首放下……我保证乖乖的……”楚连翘浑身都在颤抖,“好不好?”
谢博衍看了一会她,还是将短匕收起了。
楚连翘下意识松了口气,对上谢博衍的双眸后又僵了僵,她结巴道:“你们、你是不是……是不是在查我的身份……”她看了看他平静的脸,继续说了下去,“我是楚明卿和黄其琛的孩子……”
他又将短匕拿了出来。
楚连翘抖得更厉害了,几乎是呜咽道:“你不是答应收起来了吗……!大骗子!狗男人!”
谢博衍一愣,随即好笑道:“楚姑娘,我好像并未得罪过你。是你先说了话……更何况,我拿匕首只是出来玩玩…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得罪过我?”楚连翘流泪,将手奋力从他的桎梏中抽出,她的手腕被他掐红,她看着腕间红绳更是酸涩不已,她道,“其实我是你未来命定的娘子。”
谢博衍脸色一沉:“胡说八道。”
他盯着她,盯得她有点发怵,可她还是硬着头皮道:“你忘记了我吗?我可是日日都梦见了你。”
楚连翘将腕间红绳放在他眼前:“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我真没想到你是薄情之人,我、我真是错付了真心……!”
不顾他震惊的神色,她推开他,赶紧离开了房间。
下楼梯时,她听到房间里有什么被绊倒且破碎的声音。
谢博衍坐在地上,一旁是被打碎的花瓶。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的确在听到那番话后动摇了。
自从发现楚连翘跟着他以后,他便时常开始做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白衣女子,坐在雪地中,流着泪看向他,目光哀戚。
他回忆起那一声能让他揪心的颤抖声音。
——“博衍……”
每每梦到这,他便会带着一身冷汗惊醒。
梦里的那个女子,同楚连翘一样戴着那根梅花红绳。
更何况……刚才她那么一晃,他倒是看清了梅花的雕刻。
…那的确是‘他’,至少是谢博衍雕的。
只有他会在梅花花瓣中刻上一个几乎找不到的‘谢’字。
为什么……?
谢博衍沉默了。
可不管如何,她的确带着目的接近他。
他得防着她。
楚连翘追谢博衍追得有点……不,很艰难。
先不说谢博衍来无影去无踪的行程,就是见了他之后,他的态度也冷淡得不行,她也只好厚着脸皮时不时地没话找话。
谢博衍似是默许了这种她跟着他的行为,有时候在旁边的容锦还会调侃。
——“谢哥,小尾巴又来了。”
而每次楚连翘只好勉强对容锦笑笑,然后独自找话说了起来。
一月半的时间就这么过了。
时间过半,楚连翘明显感觉身体越来越疲倦,甚至就连晨起都有些困难。
她的身体告诉她,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和谢博衍依旧保持着不冷不淡的相处方式,但有时候他也会在她说话时轻应一声。
这让她欣喜若狂。
而她再也没见过那个青衣男子。
……
谢博衍并不时刻在京城,楚连翘只能碰着运气找他。
目光触及红绳,她叹了口气。
无法重新编织的回忆,也会一点点变长,最终彻底散开吧。
她垂下眸,敛了神思,出门。
今日运气竟是不错,在街上便见到了谢博衍。
他似乎是在等人,一袭蓝衣站在店铺门口,可脸上并未有不耐烦的神色。
她正欲上前,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呼喊声:“谢哥哥!”
楚连翘的脚步一顿,生生收了回来。
蓝衣身影直直奔向谢博衍,谢博衍朝她扬起一个笑容,扶住了她。
是白若歌。
楚连翘转身就走。
背过身,眼泪便有些止不住。
他不可能每次都选择她的。
因为她,他哪一次不是委曲求全……?
楚连翘突然觉得失败极了。
不过也好,有过与他结为同心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