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衣服不但没有显得肤色暗沉,反而更显得她清绝秀丽。衣服剪裁极好,在腰间之处恰好体现出了流畅的曲线。
谢博衍深吸一口气,等到那几位官家小姐离开后才提步向前,伸手在楚连翘眼前晃了晃,然后问道:“翘翘,我们回去吧?”
楚连翘这才恍然回神,看了看身边的谢云舒,后者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回去。
“那我先去把衣服换回来吧?”楚连翘道,然后便听到谢云舒的声音:“连翘,那件衣服是舒姐给你的,颜色京城绝找不出第二件,你尽管放心。”
楚连翘直摇头:“这、这么贵重的衣服我不能要……我平日衣服是够的,真、真不用……”
她说得有些结结巴巴,手也做出拒绝的动作。
刚刚她听了谢云舒衣坊里成衣的价钱,让她忍不住心惊。
这么贵重的衣服她是万万不能要的。
“真的没事。”谢云舒正算着账目,莹白的手指拨弄着算珠,劈啪作响,她头也不抬,“你看看京中贵女哪个不是将钱穿在身上,也就连翘你还素着一身。”
楚连翘一时无言,半晌才说到:“衣服够穿就行了!”
谢博衍轻笑,低声附在她耳边:“收下吧,不然姐要念叨好久。”
她这才别扭地应下。
楚连翘抱起原来的衣服就往试衣间里走去,脱下了那件华贵的衣裙,换上了云谷统一的制服,又将头发系成马尾,然后才出了换衣间。
告别了谢云舒,楚连翘和谢博衍离开了衣坊,在街上走着。
楚连翘向来不喜欢乘马车,她乘马车不舒服,也同样不喜坐马车的感受。
谢博衍走在她身边,看她打了个哈欠,不由得问道:“看诊看累了?”
“嗯……也有吧。”她揉了揉眼睛,“近日伤风的人好多……”
谢博衍闻言便皱眉:“那你注意些,别被别人过了病气,到时候又说为何不能出去了。”
“我知道啦……”
楚连翘吐了吐舌,不再言语。
谢博衍忍不住侧目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沿路看着小摊贩们。
长长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不经意间蹭过他的手背,带来柔软的一丝痒意。
楚连翘突然转过头来,触到谢博衍深邃的目光,不由得一怔:“怎么了?”
“没怎么。”谢博衍移开目光,“你现在直接回公主府吗?”
“不。”她摇摇头,“师父说让我去明卿馆找他一趟。”
“那我陪你,我正好也有些事情要找你师父。”
……
楚连翘敲了敲温容的门,听到里面的回应后才推开门和谢博衍走进去。
温容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看到他们一起走进来后将刚写的东西拿书压了起来,然后起身去一旁的书架上翻出两本油绿色封皮的书,交给了楚连翘。
书被保管得很好,模样还很新。
她感到不解,翻开了第一页。
里面赫然写着三个字:楚明卿。
楚连翘手一抖,下意识看向温容。
“这是师父生前学习医术所作的笔记,她叮嘱我说以后若瞒不住你,而且你也走上了医者这条路的话,那就看看这书。”温容敛眸,然后又道,“翘翘不妨先去看看书中记录了些什么,我和博衍还有些事要谈。”
楚连翘应了一声,出门时还把门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了温容和谢博衍。
谢博衍无故地有些紧张。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楚连翘去谢府那日为何这么紧张了。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最终还是温容不温不火地开了口:“你今日前来,是来要翘翘的生辰八字?”
“是。”谢博衍正襟危坐,“还望师父能将翘翘的八字交给我。”
他说得敬重,倒像是在讨论家国大事一般。
温容没直接回答他,反而将面前的书拿起,然后起身把书放回书架,整个过程做得不紧不慢,好似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心里觉得自己真是太便宜这小子了。他虽告诉楚连翘要珍惜眼前人,更何况其实他对谢博衍也比较满意,但也没有想到谢博衍的动作如此迅速,直接让皇上写下一纸婚书。
皇命难违,也不知道他急个什么,翘翘还能跑了不是?
温容在心里冷笑。
在他看来,楚连翘遇上谢博衍,就像是白兔落入狼口。
楚连翘被他吃得死死的。
谢博衍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心里却盘算着其他计划。
时间就这么静静过去。
温容看他安静坐着,心里的郁闷也不由得散了几分。
他又坐了下来,将先前压着的那张纸拈在手中,看向谢博衍:“翘翘生为医者,自然是想着悬壶济世。她这孩子从来不求些什么,做事从来都从个本心,你以为她单纯着,想一昧地保护着她。可翘翘从来都不甘于被保护。”
“我一开始是不想让她学医的,可后来……”温容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事情,连眉眼都温润起来,“翘翘六岁时便能认出几百种草药,无事时还会泡些药酒。那时候我就想,翘翘不学医,对于她是一件憾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起了另一件事。
“云谷弟子基本在六七岁左右就会下山一次,但翘翘第一次下山却是在八岁。”
“……为何?”
谢博衍隐隐有些不安。
“曾经有个道士在云谷下求见我,我便让他来了云谷,之后询问了他的来意,他说云谷前任掌门曾有恩于他,他不知如何感恩,于是我便让他在翘翘幼年时算上一卦,他给出的话语,我这辈子都难忘。”温容眸光一闪,忽然加重语气道,“他说翘翘这第一次下山时会遇到她命中的劫数,而第二次下山会遇到她命中的定数。除非劫数已化,否则这一生注定不能安稳。”
谢博衍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那第一次下山后翘翘怎么样了?”
“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
谢博衍狐疑。
温容点点头:“我不知翘翘遇到了些什么,几次询问都无果,翘翘向来不信命,我一开始也不信,可那道士说的几件事都与现实符合,就连翘翘幼年时爬树跌了下来和落入水中都能知道。”
“师父可知道那道士的道号?”
谢博衍垂眸,皱眉问道。
“道号吗……”温容仔细回想,“好像是叫青离?”
他怔了一下:“师父没记错吧?”
温容反问:“翘翘的事我向来放在心上,怎会记错?”
谢博衍沉默了。
这青离道士的名号他也听说过……不,应该说青离这个道号,在京城中但凡有点权势的人都知道。
据说青离这个人行踪不定,而且算卦也看个缘分。
但怪就怪在他算卦极准,上一次他给京中某位权贵算卦,说那人三年之内必有大劫,若不放弃什么,就必定有灾祸发生。那人起初并不在意,后来他的小妾离奇死亡,那人才真正开始害怕,可惜为时已晚。
而那人第三年碰上天灾,死了。
谢博衍心下一沉,最后只开口道:“青离道士算卦极准。”
温容闻言也是一愣。
谢博衍最后开口道:“……我再去问问翘翘关于第一次下山的事。”
“……好。”
温容顿了顿,将手中的纸交给谢博衍,上面写着楚连翘的生辰八字。
谢博衍接过,急忙道谢,然后跟温容打了声招呼,去了隔壁。
他和温容聊得有些久了。
轻声推门进去,便看见榻上已然熟睡的少女,手中的书即将从手中脱落。
‘啪嗒’一声,书掉落在地上。
楚连翘一下子惊醒,抬眼便看到谢博衍。
她坐起了身子,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有些沙哑,略带鼻音:“你们谈完啦…?”
“嗯。”谢博衍在她身边坐下,将毛毯盖在她身上,又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小心着凉。”
楚连翘懒散地点了点头,靠在他身上,看样子还是没睡醒。
谢博衍给她揉着头,问道:“翘翘,你第一次下山干了些什么?”
她半睁开眼,有些疑惑:“你问这干嘛?”
疑问归疑问,楚连翘沉思一下,然后大致说了下能回忆起来的部分。
“……等等,你说你下山时救了个男孩。”谢博衍打断道,“而且你觉得那男孩是黄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