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眉心,她提着裙摆走下楼。
店中间的人一下子便夺了她的目光。
比起遥国人来说要高些,鼻梁也要挺一些……
楚连翘估摸了下时间,月夕宫宴在即,别国的皇子应该已经提前入京了。
看他一脸为难,她便让店内的丫鬟上前交涉:“能帮即帮,别做得太明显。”
那丫鬟很是机灵,上前询问了一番,很快便解决了问题,正准备朝楚连翘汇报,便见她已经准备出铺子了。
丫鬟暂且压下心思,退回了原来的地方。
奈哲尔自然看清了那丫鬟的一举一动,往门口看去,只看清了楚连翘的一个侧脸。
他心神一动,对后面的奴仆道:“去打听一下那姑娘的身份。”
小厮正将胭脂用精致的盒子装起,听到奈哲尔这么一番话,便道:“想必贵客您说的是东家吧?”
他点头,抿唇问道:“…敢问你们东家的芳名?”说完觉得目的有些明显,于是又补充道,“刚才姑娘帮了我,我很感激。”
小厮将装好的盒子放在柜台上,自豪道:“咱们东家啊,是尽欢长公主。”
八月十五,月夕宫宴。
楚连翘换上衣裙,点了胭脂,挽着谢博衍的手,乘上了马车。
若说是从前的她,或许对于宫宴还有些紧张,可现在的她已经习惯了。因着黄梓的默许,楚连翘一直将思琴言画带在身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安的。
落了座,楚连翘便感觉一道视线凝在她身上。
她皱了皱眉,不动神色地寻找目光的来源。
谢博衍低声道:“南湘。”
她一愣,随即往南湘皇眷处看去,对上了奈哲尔近乎炽热的目光,只好朝他礼节性地笑了笑。
谢博衍酸溜溜道:“尽欢长公主真是好姿容,光是坐在这就可以吸引男人的目光。”
楚连翘黛眉一竖,用手肘碰了碰他:“你再给我阴阳怪气?”
“啊、尽欢长公主打人咯。”
站在他们身后的思琴言画面色平静,却互相移开了视线,装没听到。
楚连翘鼓了鼓脸:“前几日我在容华阁碰到他的,然后顺手帮衬了一把…只是我没想到他知道是我……”
谢博衍闻言道:“或许他只是不喜欠人人情才打听了你的名字。”
她点了点头。
宫宴很快开始。
又是简短的寒暄,便开始了歌舞。
南湘来了皇子奈哲尔还有公主阿诗娅,漠北因着路远,则只送来了贺礼。
楚连翘没有想到过南湘的公主会把矛头指向她。
“听闻尽欢长公主琴技惊艳,不知本公主可有幸用一支舞蹈换尽欢长公主的一首曲子?”
座上的黄梓和乔桥皆是一愣,随即看向了楚连翘。
楚连翘怔然片刻,随即微笑:“公主来了大遥,便是我们遥国的客人,听公主的便是了。”
阿诗娅看她不卑不亢,心底不禁升起几分赞许。
这样的女子……虽是嫁过人了,但好像给皇兄做个侧妃也不错。
待阿诗娅换衣的过程中,楚连翘有些不安地握住了谢博衍的手。
谢博衍此刻也是剑眉微蹙,回握住她的手,勾了勾她的手心。
他安抚她,总归是用勾手心。
一旁的奈哲尔将两人的举动看在眼中,漆黑的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喝了一口酒。
阿诗娅换完了衣服,她本就生得艳丽,如今一身红衣,勾人的媚。
南湘的女儿家对于舞蹈总是自信的。
她指尖轻捻着绸带,手腕轻转,红色绸带漾出浪纹,随着她腕间的银铃和击鼓乐声不断变化着姿态。
楚连翘逐渐看得入迷,谢博衍轻笑:“倒不看你有什么紧张的。”
她转头看向他,神色已经没了方才的紧张:“应不时之需,我早就准备好了一首琴曲。”
对话之间,阿诗娅的舞蹈已经进入了末尾。最后她一个旋身下腰,眼神狡黠,直直看向了楚连翘,起身笑道:“该是尽欢长公主了。”
楚连翘不明白阿诗娅为何要点她的名。
她的琴技不过是‘说得过去’而已。
可是既然被点了名,便不能让人看轻了大遥。她袅袅婷婷走到中央,深施一礼,携琴落座。
指尖翻飞,歌声哀婉:“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这首诗词,是在楚明卿笔记中找到的。
“……”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玉白的手指灵巧地翻动琴弦,清脆的琴音便悠悠而出。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①”
一曲罢,她起身敛衽一礼,归座。
……
宫宴的气氛很快活跃起来,庆祝的烛火直到夜幕才渐渐熄灭。
楚连翘喝了许多酒,酒里被她悄悄掺了许多水,不至于醉,可脚步不免有些虚浮。
谢博衍看她有些踉跄,属实好笑,却还是将她一把抱起。
楚连翘脸红,将头埋在他怀里:“我自己能走……”
谢博衍嗤笑一声:“脚步晃得都快跳舞了,谁信?”
她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
洗浴一番,楚连翘捧着碗,喝着醒酒汤,又问谢博衍:“宫宴一过,各国的皇子都要回去了吧?”
谢博衍“嗯”了一声。
她舒了口气:“……今日那南湘皇子盯得我有些不舒服。”
谢博衍沉默了。
他自然也注意到奈哲尔的目光一直盯着楚连翘,目光火热,甚至可以用‘志在必得’来形容。
他哑声道:“别多想了,喝完就睡吧。”
楚连翘闷闷地“噢”了一声,喝完了醒酒汤,上了床。
谢博衍搂住了她,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头上,眸光微暗,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①出自宋 柳永《雨霖铃》】
☆、南湘
楚连翘写下药方,然后道:“只是轻微的风寒,交给弟子抓药便可了。”
男子道谢,离开了。
秋日一到,伤风的人倒是愈来愈多。
楚连翘这么想着,面前便坐下一个熟悉的人。
她听谢博衍讲,月夕之后,奈哲尔并没有回国。黄梓借故要他多住上几日,体验一下大遥的风土人情。其实,不过是想要借故摸清南湘底细,顺势牵制南湘皇族和朝野。他如今明是贵宾,暗为人质。
她面色微微一僵,很快恢复如初,微笑道:“皇子。”
奈哲尔同样微笑:“叫我名字便好。”他顿了顿,“近几日我身子有些不适,能不能劳烦长公主去里面为我看诊一番?我不太适应人多的地方。”
楚连翘默默腹诽:我看你宫宴上挺适应。
想是这么想,她也不能真的当众驳了他面子,毕竟他是一国皇储,再怎么说也是来遥国作客的。
她站起身,看着他道:“请随我来吧。”
一盏茶后。
楚连翘收了手,又用帕子将手擦了一遍,淡淡道:“想来皇子是水土不服。遥国不比南湘炎热,或许是冻着了。”
奈哲尔并不尴尬,只是微笑道:“多谢长公主了。”
楚连翘站起身,看了眼奈哲尔身后跟着的丫鬟,然后收回了目光,道:“既然皇子没事了,那我便先离开了,医馆中还有其他事需要我去做。”
她原想就这么结束这场对话,岂料奈哲尔同样也站起身,冷不防一使劲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楚连翘挣不开,惊慌地叫了出来,“换酒……!”
回答她的是凌空的打斗声还有换酒的一声闷哼。
“这是医馆,你不怕被人……”
她还未说完话,便闻到一阵浓烈而又刺鼻的花香,眼前一黑,失去了感觉。
奈哲尔眸光一冷,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易容一下,准备出城。”
丫鬟收了手中的东西:“是。”
……
楚连翘是在颠簸中醒来的。
脑子昏昏沉沉,身子仿若散架,她睁开了眼,迟钝地做着判断。
她在马车上,马车华美精致,一看便是名门贵族坐的。
“啊,皇嫂你醒啦?”
有人掀开车帘。
楚连翘眯了眯眼睛,半晌才想起少女的名字:“…阿诗娅?”
“是呀,是我。”阿诗娅在她面前蹲下,“皇嫂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皇嫂?”楚连翘皱眉,想要站起身,可因着眩晕只能坐下,“我不是你的皇嫂,你说什么胡话呢,快让奈哲尔放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