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瞧，就能看到圆环边缘还有一层浅浅的白光，可不是正和慕星罗那边一般无二？
在绝对观测的视感中，三环相套，安安静静地运转。
在越读看来，此情此景分明就能和云亦久相连，仿佛巨大的锁链。
她深吸口气，立在原地，双手垂在两侧紧握成拳。
难怪这大阵核心不需要摆在灵气浓郁之所，还不用抽空灵石，难怪它会有那样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威力。
和当时最强者绑定，能不强么！
当年一阵诛众魔，怕不是因为和司徒楚绑定了吧，而司徒楚本人八千岁即陨落，和此事是否有关？
微风拂过，吹动山洞前垂下的天然树藤帘子，方才还在这里的人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越读想，她得好好理一理。
——————
“原来如此。”云亦久说。
虽然她的话是这么说的，但那表情倒好像理所应当似的，没有一点惊讶。
越读将目前为止所有的想法都给宿主讲了一遍，自己也理清了思路。
“查那些书典只是在浪费时间，”越读笃定道，反省自己前两天频繁光顾藏书阁的行为。
“若暗中下手的人——或者是魂，真的有心想将此事掩盖好，就定然不会将证据摆在明面上。”
云亦久积极响应：“要直接找上门么？我可以。”
“还是那句话，不行。”
都能悄无声息地把人和护山大阵绑在一处，谁知道对方有什么鬼蜮伎俩。
宿主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半点闪失都不容有！
云亦久说：“你待如何。”
没等越读回答，她就补上一句：“你也不可独自前去。”
越读：“可我最适合。不是要打上门，只说暗中查探，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吗？”
云亦久抬眼，语气转凉：“你还真想去。”
越读：“……”糟，宿主要怒。
宿主自然是没有怒的，云亦久只无情地指出一点——越读此时的实际修为只到大乘，还是大乘初期。
若有人修习什么秘法，能看穿她的隐匿手段，那真的是溜都溜不走。
“我不愿让你独往，与你阻拦我的缘由相同，”云亦久平静道。“虽说称不上涉险，但既然和险字沾了边，我就不可能放你去。”
越读表示十分感动，并且给了她一个吻，浅尝辄止，然后被云亦久加深，逐渐激烈。
这个人连亲吻都有种凌人的凉意，不是指温度，而是指气息。
但不论气息如何，吻到最后都成了灼热的心绪，被一点一丝勾着拉出来。
良久，无双剑尊抬头，用随身带着的绢帕为越读擦了擦唇角。
“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还有另一种办法。”
越读：“什么？”
云亦久牵起她的手，引着她将指尖搭上自己的眉心，轻轻点了点。
“我的识海。”
越读猝然睁大了眼。
说到识海，这可是修仙的常用设定之一，而实际上就是精神空间。
越读作为系统，原本就该在那里。
但由于主系统在这个小世界的骚操作，越读在宿主身边待了这么久，还一次都没有进去过。
云亦久微微挑了下眉：“明白了？”
她握着越读的手向下滑，放在脸侧，动作极细微地磨蹭了一下。
“识海深层是存放修者被遗忘的回忆碎片之处，虽说同样是前往未知之地，我的识海应比不知名宵小的洞府安全得多。”
识海原本就是一个修者最秘密最脆弱的地方，识海深层——按越读的理解就是潜意识层——亦是如此。
或者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亦久的提议确实可行，她对圆环之事毫无印象，可能就是那段记忆被人为地掩盖甚至是抹去了。
但以这种手段做出的掩饰，尽管本人一无所知，那些记忆的碎片也还是会在识海深处浮沉。
这就是潜意识。
越读不是没有见过潜意识层，比如祈酒精神空间里的那片深湖，奈茵精神领域中的无际之海，它们其实就是潜意识层的具现化。
她只是无意探究罢了。
可这次……
越读神色严肃起来：“你确定吗？”
云亦久眸光微微柔和。
她半阖上眼，用轻叹般的语调说：
“我的一切皆对你敞开。”
短暂的沉默后。
越读摇着头笑了下，稍稍踮起脚尖，和她的恋人额头相抵。
“交给我吧，我会找出那个人的。”
第94章 无瑕冷骨，无双剑尊（十八）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自然是越早越好。
无双殿中，云石榻上，两具身体面对面地盘膝而坐，都没有意识。
云亦久已经陷入沉睡，就好像她之前数千年最常做的那样，这种姿态可以将她识海的攻击性降到最低。
至于越读，她已经不在自己的躯壳里了。
这还是越读第一次在千弘小世界脱离躯壳，感觉不坏，就是有些不适应。
银蓝色的数据流在稍高一些的空中悬停片刻，才顺着云亦久的眉心往识海中去。
越读进入识海的同时，数据流就已显形为自身的模样，她轻轻落在神殿前，左右望了望。
第一反应就是——果然如此。
一如前两任宿主的精神空间，云亦久的识海中，最显眼的依然是那座神殿建筑群。
场景倒是不同了。神殿是坐落在高耸入云的孤峰上，积了终年不化的冷雪，云海则在山腰处涌动盘旋。
颇远之处，似乎还有其他山峦，都是独立的峻峰，形如利剑，它们彼此相隔甚远，越读也无意去探查。
说真的，谁会在这种地方建神殿啊，一般来说，这种水墨画似的场景应该建孤亭小寺才对。
……所以这神殿建筑果然是宿主本体自带的吧。
越读闭了闭眼，抛去杂七杂八的念头。
她还有正事。
这里没有明显代表潜意识层的意象，越读试着感应了一下，不在山中，也不在神殿里，远处那些独峰也完全不像。
那么就只剩下……
她低头看山腰处盘旋的云海。
看来得跳崖了，越读面无表情地想。
她叹了口气，扬起手，指尖延伸出数据组构的链条，在神殿洁白的柱身上缠绕数圈，牢牢固定。
然后纵身一跃。
——————
穿越云海就如同穿越小世界间的壁垒，都会带来那种微妙的波动感，以及睁眼时就身处完全不同世界的错乱感，很容易让人无所适从。
越读已经习惯这种感觉，但这次的情形还是令她下意识地戒备起来。
眼前是一片虚无的黑，仿佛宿主的瞳色，险些让越读以为她是沉进宿主的眼睛里，万事万物皆不存在。
她拉了拉数据链条，毫不意外地发现那端不知何时被截断了。
“啧。”
越读将剩余的部分收回来，打量周围的景象。
系统培训时提到过，绝大多数普通生灵的潜意识层都混乱无序。
其中充斥了各种各样有用没用的思绪和记忆，好像飞絮或者泡沫，在无限大的空间里飘动流转。
但也有一部分，极少的普通人和掌握非同寻常力量、可以自主进入精神空间的生灵，他们的潜意识层会自主构建出一方世界，记忆的片段就藏匿其中。
无论如何光怪陆离，总归也还是现实的投影，有规律可循。
问题是这地方哪里有规律可循？
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更别提记忆碎片了！
越读在原地警戒了一阵，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无事发生。
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心翼翼的探索不知进行了多久，就在越读怀疑是自己走错地方、或者云亦久的潜意识就是这么空无的时候，前面现出隐约的光亮。
雾蒙蒙的灰光仿佛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浮现，随后逐渐扩大，在越读谨慎的目光里构建出一角纯黑殿堂。
这是越读从未见过的建筑风格，轻灵与壮观并存，神圣与诡谲交织，应该不是人类能造出来的东西。
为什么说是一角？
因为它真的只有一角，似乎是庞大的建筑本体上截取的部分，从深暗的虚空中探出来，边缘逐渐虚化，残缺而完满。
越读默默后退一点。
好灵异。
这真的是识海深处，而不是什么黑暗主题神秘侧电影的拍摄现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