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仙魔两道而言,每少一个都是损失。因此石柱之上的渡劫尊者会时刻注意,一旦发现己方哪个小辈正要面临自身承受不了的攻击,就出手挡下。
——不能被废,不能被杀,只是这两个要求罢了。
而劳烦他们出手的修者,自然也无缘下一场。
其实,这活计让渡劫大能来做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但尊者在场,本就是为了震慑对方,有时还会互相使绊子。
护崽么,随手为之,倒也不必在意。
不过,这次有无双剑尊在场,双方都很收敛。
魔尊自不必说,对方老大就在这儿还耍什么阴招;仙尊看剑尊也怵,干脆就宝相庄严,个个伟光正了。
在下方年轻修者的比试中,越读重点关注了几个人,首要关注的当然是慕星罗。
其次便是姬长卿。
在里,这人被批为天煞命格。
他修仙道,亦凭借着仙道功法招式在这次大比上夺得魁首。
与姬长卿对战者,除了慕星罗还得了他一声赞,说“若你我岁数相当我不及你”,其余人都没被他看在眼里。
但他在第一轮中的表现,还是让仙道中人对他议论纷纷,更有甚者,直言此人将来必入魔道,到最后就连收养他的师长都疑心他要叛出宗门了。
姬长卿也是了得,道一句如你等所愿,就干脆利落地入了魔,据说还得到了魔修大力欢迎。
更有好事者跑去他原来的宗门,感谢对方白送了个好苗子给魔道,差点没把宗主气得当场晕厥。
……总之也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
其余要关注的几人,则是这一代的翘楚。
仙道有药云宗弟子玉不归,倾棠宫宫主之女沐凝之。
魔道有冥河宗弟子独孤钧,随心门弟子许子是。
他们是和男女主同代的杰出天才,尽管或敌或友,或仙或魔,或正或邪,都将在未来搅动风云。
想到这里又联想到月濯,越读不由得叹了口气。
能在七百岁成就渡劫,这也是个人物,只是遭了暗算,未免太过遗憾。
话说回来,月濯是在四百年前出现在魔修视线中的,可她之前过得如何,家世怎么样,全是无人知晓的谜团。
若是可以,她想为这骄傲了一辈子的女子做些什么。
整整十二日,大比终于结束了。
最后的胜者还是姬长卿,第二是冥河宗独孤钧,慕星罗排到了第三。
但她毕竟才四十多岁,正如姬长卿所说,若她年岁再大些,这次的魁首是谁还真不好说。
她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大比结束,正该各回各宗。
但所有人都不敢擅动,只因锦帘亭中的无双剑尊没有动。
静静地等待数息,锦帘才被掀开了一角。
先出来的是越读,出了亭子,她就依然是不喜多话的倨傲魔女。
云亦久从另一侧走出,她面色冷淡,目下无尘,一派冷若冰霜模样。
保证谁也看不出来她刚才是怎么躺在妖兽皮毛上吃点心的。
云亦久双足点在虚空之中,走了两步就立在原处不动了,慢悠悠地取出兽哨,发出一声悠长哨音。
之前负责驮她来的巨鹏,再次拍打着翅膀任劳任怨地飞来。
云亦久立在鹏鸟弯曲的颈项前,忽然回身,说:“你……”
你随本尊来。
然后就被越读截话道:“尊上,还请听我一言。”
云亦久被迫中断,顿了顿:“嗯,你且说。”
越读就露出月濯式的骄傲笑意:“我与尊上相处这些日子,只觉心中无比愉悦,想来想去,应是动了倾慕之心。”
“故而决定追随尊上一段时日,还望莫要嫌弃。”
云亦久:“……”
看起来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其他几人也没好到哪去。
尤其是蛊陵魔尊,他手中的折扇直接掉落下去,在下方场地上砸出一个小坑,引得众人瞩目。
在所有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无求道尊。
他气得抬手指向越读,手指直颤。
“你这魔女,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第82章 无瑕冷骨,无双剑尊(六)
面对众人的惊异,越读依然从容淡定。
——任务要求追随云亦久,但不能据实以告。
她之前就想过,为了在短时间内达成这个目标,在众人面前表明心迹是最好的办法。
既能光明正大地与宿主同行,又不会引起凡事随心的魔修们的怀疑,最方便不过。
若宿主不是“她”,越读是不可能选择这个方法的,连想也不会想到。
但因为是她。
所以,形势所需亦是心中本愿。
话说回来……
看向气到须发怒张、不复先前儒雅模样的云天问,越读蹙了下眉,有些意外。
作为云氏当代家长,千年修行的大能,不论无求道尊多么厌恨对老祖宗心怀不轨的魔修,也不至于如此失态。
蛊陵奇道:“老人家,人心甘情愿的事,你掺和什么?我们还没抱怨我们渡月跟剑尊跑了呢。”
云天问:“你!”
其余两位仙尊同样被他的盛怒惊住,亦疑惑不解,娇小玲珑的灵溪药尊就道:“无求,莫激动,且看无双尊上如何说。”
云天问怒道:“那魔女——唉!你不知,尊上常年于剑门山内清修,不懂人情世故,剑心通明,若被魔修哄骗了可如何是好?”
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仙道与魔道相比,最大的优势便是无双剑尊,要是她这边出了岔子,今后的仙修又该如何占据上风!
再看越读时,灵溪药尊眼中就流露出敌意。
越读:“……”
她确定了,云天问肯定认识月濯,不仅认识,还很熟悉,具体是什么关系则很难定论。
越读轻笑一声:“几位仙尊,就这么不信任无双剑尊的道心吗。本尊不过是一个初晋渡劫期的魔修,如何能引诱剑尊‘堕落’?你等未免想得太多。”
说完,转头对云亦久真挚一笑:“我心如此,尊上意下如何?”
云亦久垂眸,与她对视,纯黑的眼瞳中似有微光划过。
“自然——”
“尊上莫被她蒙蔽,这人必定有所图谋!”
云亦久一顿。
云天问以为是自己劝说起效,心中一喜,忙道:“尊上,老祖,且听晚辈一言……晚辈深知渡月魔尊秉性,她这等人,不足为信。”
“你可知,你为云氏第几代传人。”
“晚辈记得,是第三十七代。”
“嗯。”云亦久轻轻颔首。
可就在下一刻,她倏然动了,腰间所佩无双剑出鞘,寒光如月。
“本尊不知,云氏竟也出了你这等胆敢随意截断本尊之言的后人。”云亦久持剑,剑锋遥遥指向云天问:“便削去那无用唇舌,你可愿?”
无求道尊一愣。
剑气逼近,带来锋锐的威胁,云天问匆忙躲过,咬牙:“晚辈知错,望尊上宽恕。”
云亦久冷漠打量一番,半晌,目光平淡地地移开,仿佛云天问只是蝼蚁草芥,入不得眼。
剑气自行散去。
“诸位还有何见解,可一并道来。”
她垂首,素白手指按在无双剑上,语气淡然。
仙尊/魔尊:“……”
——谁还敢说!
越读却在观察云亦久的表情。
她之前只以为云亦久沉默寡言,性子偏冷淡,可此时再看,那神色中毫不掩饰的分明是漠然。
冷漠与冷淡是不同的。
就好像冰层的冷与真空的零,完全没有可比性。
比如现在,云亦久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但出手与他们无关,收手也不是因为他们——
她眼里却没有东西,纯黑双眸中一片空无。
回想起之前对暴君七恶的猜测,越读轻轻眨了下眼。
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傲慢。
云亦久出剑震慑后,再无人异议,越读自然也随她回去。
走时,越读嘱咐水竹子随几位魔尊同行,再回月濯的居所。
她回归之前,都要闭门谢客。
水竹子恭谨地应下。
虽然不知道主上为何会忽然跟着剑尊跑了,但这不妨碍她听命。
蛊陵在云亦久身后对越读挤眉弄眼,做口型道:渡月!为了不叫无求道尊失望,你定要发挥魔女本色,将那剑尊诓过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