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庸端着茶盘,望见桌角的壶已不在原先的位置。
他静静走上前去坐下,轻摇了摇头。
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了。
陵光一盏茶饮尽,又添了一盏:“早上要说什么,现在我们来细细说。”
玄庸看他那茶水送至嘴边,他忽伸了手,将他胳膊一挡。
陵光讶异看他。
玄庸漠然道:“也许,我们不该只说早上要说的事情。”
陵光只得放下了茶盏,微皱眉头:“还有什么?”
玄庸道:“你从仙界来,认识陵光神君吗?”
陵光脸色微变,盯着茶盏,不再看他:“怎么会不认识?”
玄庸盯着他:“那你知道我答应仙界收回五行灵器的条件吗?”
“你想要找青木仙君,还想要陵光神君魂飞魄散。”对方淡淡地答。
“青木仙君我已经找到了。”
“什么?”陵光怔住,“他是谁?”
“它很久之前就已来了,只是我不知道。”玄庸道,“我也算是……已还了它一腔血。”他想起当年自己被它从背后一踹,所有灵力全都涣散,口中涌出鲜血,再不敌那围攻众人。
他又向眼前人:“你竟问是谁,看来,你也不知道。”
陵光道:“我若知道,就会告诉你。”
“不需要了。”玄庸道,“青木仙君之事已了,还有一事。”
陵光转着杯子接话:“找陵光神君的麻烦。”
“千里,还是说,该叫你小花仙君。”玄庸道,“你知道五行灵器中封印着我的灵力吗?”
陵光的杯子停了:“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是仙界的,与你本就是对立的两面。”
“我以为你已把我当朋友。”玄庸笑道。
陵光终于抬头看他:“朋友?”他笑起来,“有做那种事的朋友吗?”说着起身,“看来,你已知我是谁了。”
站起的身子却是一晃,他撑了一下桌子,再往外走去。
玄庸伸出了手下意识的想扶他,又停在半途。
那卸灵丹的效力似乎已经起了。
这人的灵力皆散,是不是就如凡人一般了?
生死都将捏在他手中,任他如何折磨,都无还手之力?
看那人踉跄脚步行至门边。
他终还是上前去扶住:“你要去哪里?”
陵光红着脸推他:“问这么多做什么?”
“你想走吗?”
他回不了仙界了吧,还能去哪里?
“我不走,你先让开。”陵光推他。
他不让:“我的仇人既已在眼前,怎么轻易放走?”
“已说了我不走,你……”陵光强忍了一口气,“你先放开我。”他用力推开他,跌跌撞撞往楼下跑。
在人间久了,五谷轮回是个麻烦事儿。
待他重新走上楼来,还没到第二层,腹中又是一痛,忙急急转回。
如此来回数次,已是叫人虚脱无力,加之本有伤在身,他彻彻底底体会了一把生病的滋味,这是与什么元气大伤灵脉受损都不同的感触,那些伤痛尚可以运灵力支撑,纵然痛,起码不会太失态,也不会手足无措。
而这“病”,就叫人十分无奈了。
他再一次跌跌撞撞爬上楼来,只觉头晕目眩,停在二楼的倒数第二间房前,撞进门去,滚倒在陈渊的床上,道:“请大夫。”
陈渊慌里慌张扑到床边:“你怎么了,生病了,神仙也会生病吗,神仙生病我们的大夫医得好吗,要不要我给你请道士或者禅师来,你说话啊,说话啊?”
他没力气,用力挤出几个字:“别废话了,请大夫……”
“哦哦,好我这就去。”陈渊终于飞快地跑了出去。
隔壁的人一直在听着动静。
说话声听不清楚,但撞门声和偶尔大幅度的动作能听见,玄庸站在房内,还是握着手,他屏息再听动静,却又听不到了,他没来由愈发恼怒起来:“跑那边去了,不是说要与我谈谈吗,怎么不来了?”
他往外走去:“好,我倒要看看你想谈什么。”
走到门边又站住:“算了,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转了个身,往回走,走几步又回头:“不,这才是他的房间,他凭什么跑别人那里去,不是我的跟班吗,不跟着我跟谁?”
再去拉开门。
还是停了:“我敢劳驾陵光神君给我做跟班,呵……”
停了一会儿又迈脚:“哼,有什么不敢的,他现在不过凡人一个,或许连陈渊都打不过,什么陵光神君,再也不会有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笑意,快走几步推开隔壁的门。
陵光正闭目养神,不用睁眼已听得出他的脚步,费力地摇摇头:“等我休息好了,走了便是。”
来人走到床边抱臂看他,见他无半点血色,不由微怔,顿了会儿,方回道:“你还能走哪去?”
“看样子,你是一定要我的命不可。”陵光缓缓地笑,“当然,我也不会叫自己轻易死在你手中。”
玄庸眼一眯:“你现在这个样子,岂不是我随手一捏,就没命了?”
陵光皱了下眉,没太听明白。
玄庸坐在床边,伸手不怎么用力的一拍,陵光立即咳嗽起来,口中一丝腥甜再度涌上,他不动声色地擦拭了一下,撑起身子,刚说了一个“你”字,玄庸又抬手一点,他的身子立时倒了回去。
他还想再起来,但实在没力气了。
玄庸道:“现在明白了?”
陵光的眼中闪过几分怒气。
而玄庸开始笑起来:“老实说,你我在人间相识这么久,我并不讨厌你,可惜,你都是骗我的,但没关系,纵你骗我,我也认了,得一好友不易,我仍不想轻易失去,这样,索性你也回不去了,不若你依旧留在我身边,像以前一样做我的跟班,你我过往恩怨一笔勾销,我不杀你了,如何?”
陵光垂眸,缓声道:“不好。”
他们已有过床笫之欢,如何还能像以前一样?
沾染了情爱的人,动过的心,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玄庸蹙眉:“不好?”
“不好。”他再次斩钉截铁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妖王:“神君你马甲总算都掉干净了吧?”
神君:“你猜。”
☆、要对决吗?
玄庸覆上一抹冷意:“是我想多了。”
原来就算我愿意放过你,你也不愿放过我。
他俯身看向眼前人:“纵然如此,你又能怎么办呢,你现在,只能为鱼肉,任我宰割。”他又在他心口一点。
陵光那一丝腥甜涌出,从嘴角滴落在衣袖上。
玄庸愣了一下:“你……受伤了?”
陵光瞥过脸:“不关你的事。”
玄庸却有些紧张,难道是卸灵丹?
不是说只会叫他灵力皆失吗,莫非还会有其他伤害?
他想把接引仙君叫下来一问,一时思量又觉得那老头未必会说实话,何况眼下不大有空闲,他将陵光扶起来,替他顺了顺后背;“我没想叫你受伤。”
陵光本来负气不叫他碰,听到这话疑惑,忘记去推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玄庸咳嗽了一声, “可不是吗?”他又把人松开。
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却仍然是想也没想地走回床边递了过去:“你既然不愿意让我收留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收留?”陵光一字一句地重复,接过杯子,静静看着他,“我已不是江千里。”
“多可惜,你已不是他。”玄庸道,“但你总归是跑不了了。”
还不若是他,至少那个是伪装的,他那时还能够飞天入地。
而卸下伪装的陵光神君,却已如此羸弱不堪。
他望着那白袖子上的血迹,忽露出个戏谑的笑:“神君,我跟你打个赌如何,若你的哥哥一直不来找你,你就跟着我继续做我的跟班,要是他来了,我就放你,赌不赌?”
“哥哥?”陵光又糊涂了,他若是能来……怕是会吓倒一片吧。
而且,也许陆卿和与韩亭月已经投胎转世,再成眷属了,还把他拎出来干嘛?
但他内心中的确不想这么一走了之,他原本觉得既身份已败露,两人或许是免不了打上一架,然后才是一走了之,但现在这一架还没打,自然不能走。
他也想好了,本来要跟他说自己就是陆子安,可还没说,这人先知道了自己本来的身份,这时候再告诉他,好似跟求饶一般,字里行间一定是都是你能不能念念旧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