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寻野神色一乱,反应极快地用宽阔的手掌压住郑恢弘的嘴,却见这老alpha的眼里出现了得逞的笑意。
他数学再不好也能算出,加上刚刚在屋里郑恢弘提过的那次,郑恢弘统共已经喊了三遍景桉的名字,现在用什么堵郑恢弘的嘴都已经来不及。
“……我搁这歇着不动手你真以为我陪你唠嗑了是吧?”薛寻野鞋底压着郑恢弘的膝盖骨发了狠地踩下去,冷漠地俯视着郑恢弘痛得扭曲的脸。
手边没抹布,他摸出个空弹夹塞郑恢弘嘴里防止他对景桉下指令,提步匆忙朝3020里走,带着烈烈燃烧的攻击信息素。
眼前冷光闪现,薛寻野扬手打出一枪将掠过程谓身侧的一颗子弹原路回弹,两颗子弹同时被击进白骼的腹部。受伤的alpha备受夹击,速度登时慢下,痛苦地捂着中弹的部位弓下身,被瞅准时机的邢嚣一枪正中左胸膛。
“我去看看寻桉。”薛寻野丢下一句话就往阖着门的浴室走,程谓勾着扳机护环转了圈枪支收回枪套,拦住欲要上前的邢嚣。
“老大你别靠近他!”邢嚣拽住程谓的胳膊,被后者轻轻拂开,告诉他没事。
邢嚣就守在程谓身后举着枪,目不转睛地提防着白骼的动作。
程谓踹掉白骼手中的枪,枪支顺着他甩出的方向滑出几米远,他小臂横撑着膝盖蹲下,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不知不觉中他沾染了薛寻野的习惯,但他的虎牙没有薛寻野的尖。
白骼胸膛剧烈起伏,咬着牙,正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他,那道可怖的刀疤仿佛下一秒就能撕裂开来,让整张脸一寸寸腐烂。
明明姿势是跪着的,但他的一个膝盖却绷着力没挨上地板,程谓用食指抵住他的那个膝盖稍往上抬了抬,平淡地问:“你也是郑恢弘的试验品?”
“他是我父亲。”白骼的声音就像一台发生故障的机器,嘶哑又干硬,让程谓听不出多少真诚。
程谓:“你父亲正躺在外面,估计还吊着口气,他救不了你。”
白骼刚升腾而起的情绪又被他自己死命摁了下去,左臂的桡骨窜过一丝微痛,明明任何一处枪伤所带来的痛楚要比桡骨内的微痛剧烈许多,他最害怕忍受的还是那丝最微弱的骨痛。
“我不需要他救我。”白骼说。
邢嚣盯着白骼被击伤的胸膛,突然神情一凛:“老大——”
程谓头也没回地打断身后的人:“邢嚣,放下枪。”
邢嚣:“你会危险!”
程谓:“放下,出去盯着郑恢弘,别让他断气。”
邢嚣欲言又止,啪地甩下了枪,大步流星踩着断裂的门板走了出去。
海风将浓稠的血腥味和淡雅的勿忘我信息素吹遍房间的每个角落,这副被辗转折腾的腺体似乎生来就浸润在罪恶的血液里,从未有过宁静的时候。
程谓摸出腰间的三人螺旋匕首,用刀鞘托住白骼快要贴到地面的膝盖:“刚才你没尽力。”
一丝痛感再度袭上白骼的桡骨,在那股痛感快要蔓延至整个手臂时,白骼的眼里突然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左手灌注着全身最后的力量蓦地抬起掐上程谓的脖子:“你——闭嘴行不行!!”
只要他否认一次自己的真实心情,体内骨骼断裂似的疼痛就能减轻一分,孤独地维护了那么多年的尊严才显得不会太卑微。
白骼攥着程谓的脖子,抑制不住的勿忘我信息素争先恐后地挤出腺体,压迫着眼前强大的omega使他难以反抗。
可即使程谓被他用力压制,那双冷静的眼睛还是无声地向他传递着蔑视的态度,白骼的膝盖挨不住失控的力度扑通跪在地上,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怦然碎裂。
一只温度不高的手掌按在他的右胸口。
“镜面人?”程谓感受到白骼藏在右胸膛里微弱的心跳。
难怪邢嚣没能把白骼置于死地。
但如果失去信息素的支撑,被子弹贯穿器官的白骼也离死不远了。
掐在脖颈上的力道渐渐收紧,白骼在濒死之际爆发出的力量比之前任何一秒钟的对战都要强劲,毫无保留迸涌而出的信息素就像一座勿忘我花园的爆炸,程谓仅仅是抬一下手指,都感觉力气在体内慢慢流失。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反抗。
但大脑缓慢进入缺氧状态时,他好像走进了一个半幻觉空间,这里如同一个大型的油画展览馆,他在一张张久远的作品里看到了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那些画面牵住了他的脚步,他在每一张油画前驻足许久,残缺的回忆在他置身于这座只有他一个人的展览馆时重新丰盈起来,细细密密地填进了他的脑海中——
十八岁时自卑的他被那个叫Vul的男生夸过漂亮,身上臃肿的校服被男生揉得皱乱。
月光透过排气扇爬上对方的脸,薛寻野青涩的脸庞带着少年人自以为很酷的可爱坏笑。
程谓偶尔也会主动张开手臂抱他,埋在他的胸膛前,踮脚亲亲他的下巴。
通常离晚修下课还有几分钟,薛寻野就化身为燃不尽的大鞭炮,噼啪噼啪地在他白净的肤色留下片片红屑。
在扰人的下课铃中,黏糊地贴着他说以后要娶他。
程谓想触碰那些裸色的油画,然而油画里的薛寻野伸出了手,拼了命地把他朝展览馆门外推——
“老大!!”
“寻桉!!”
一声巨响,浴室门被人狠狠掀到墙上,景桉神色木然地快步走出来,薛寻野紧随其后,在每次要触上弟弟的后背时,景桉都会释放出高浓度的海洋信息素拒绝他的靠近。
薛寻野的脚步迈出又收回,绝望火上浇油,再也管不着白骼的体内承载着程谓的原腺体,眼下之急想也没想地掏枪对准了白骼的眉心,程谓动作却比他更快,几乎在感知到他的烈焰信息素时就蓦然翻身将白骼反压回去,右手利落地拔出三刃匕首。
白骼通红的眼睛流下了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过了刀疤末端。骨骼断裂的声音在他体内无限倍放大,就像一首重生的战歌。
“杀……了……我……”
空中寒光闪过,在日落前一刻,程谓的刀尖深深刺入了白骼的后颈。
第47章 主动牵我
日落之时,金红的斜阳为整个血迹斑斑的卧室添上一笔浓重的鲜色,有些东西随着将近的暮色在海里消亡。
沾染勿忘我气息的污血喷溅上程谓的脸庞,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将白骼从身上掀下去。
那只抓在他脖子上的左手无力垂落,程谓及时接住,捋去溅在纹身上的血,愣怔后才反应过来那血是逼真的纹身图案。
图案上滴血的匕首尖直指白骼本身。
白骼的小臂从内部断成了两截,程谓尽量把它折成完好的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被带有灼热信息素的alpha从后面抚直了背部。
“有没有受伤?”薛寻野急切地检查他颈部的掐痕,程谓摆摆手,说不要紧。
景桉目光呆滞地立在一旁,程谓顺着他的视线朝躺在血泊中的白骼望过去,半晌才意识到不能让他看到这个,这里不是片场,当演员的顶多能忍受仿真血浆,这实打实的满目鲜血换哪个普通人都经受不住。
只听刷拉声响,程谓拽下窗帘布盖白骼身上,想了想,蹲身把匕首从白骼的后颈拔出来,将人从侧卧的姿势放成了平躺。
圆日彻底坠入海平线,头顶的声控灯啪地自动点亮,屋内墙壁的血迹和地板上的血色鞋印被照得一览无遗,程谓推了推傻站着和景桉保持一臂距离的薛寻野:“把景桉带上七层,这里我跟邢嚣处理。”
薛寻野还记着在浴室景桉苏醒时看向他的陌生眼神和推开他时双手的力气,他坚定地摇摇头:“先别碰他,他状态不太好。”
“我来。”程谓在裤管上擦了擦手,挤出所剩无几的信息素能量安抚疑似吓呆了的景桉,朝他伸出手,“弟弟,过来。”
“甘霖娘臭老头!”邢嚣突然怪叫一声,程谓和薛寻野转过脸向门外望去,邢嚣正吃痛地甩着被咬到的手,而刚才薛寻野往郑恢弘嘴里塞的弹夹掉在了地上,郑恢弘苍白的嘴唇低喃了一句话。
“不好。”薛寻野飞快地把程谓拽离景桉身旁,景桉却趁着他们恍神的一霎间如机械般动作僵直地蹲下又起身,反应敏捷地捡起邢嚣半小时前扔在程谓脚边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