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拢霸月(75)

作者:蟠桃生铁饼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懻懽慑戁戂戃戄戅戆懯戨戬戫戭戱”。

什么玩意?

......

鹿世鲤满脸黑线,脸上的表情渐渐要兜不住了。

郁嗅猛地摇摆了一下脖子,嘶然间伸出蛇类长长的舌头,往鹿世鲤脸颊上舔了一下。

郁嗅的动作太快,鹿世鲤下意识摸住脸,“府君,你......”他神情讶异。

“杵着做什么。”眨眼间,郁嗅又是个正常人了,他抽回那张 “天书”,折了几折,塞进袖内,“世鲤你出自三代鸿儒世家,从小读书识礼,怕你不理解我,我特地找人弄来的,现在你明白我的感受了吗?看起来头疼不疼?”

头疼!不光看字,看到你头就先疼死了!

唉,这个扶不起的阿斗!指望郁府君勤学苦修是不可能的,他的眼睛白得比面前的白纸还白,心脏大得比大象还要大,监督他学习没被他憋死,也得被内伤气死。

“府君,有客来访。”屏风外,侍吏递上拜帖。

郁嗅随手接过,上面写了一行“墨水团子”。

......

他把拜帖甩在案上,鹿世鲤念道:“承天鉴国福明灵王檀景”

“怎么,不是说好只来两个尉官吗?我想随便见见就算了,”郁嗅抬抬眼皮,有些吃惊,“檀尹君怎么亲自来了?”

“大事不妙哇,” 郁嗅低头沉思起来,“这可不好办......”

“请檀尹君在眠花宿月馆稍坐片刻,我们府君即刻就去。”郁嗅还在踟蹰,鹿世鲤已经在交代侍吏了。

城隍驻扎现世,虽是阴曹冥官,却不用每日在酆都点灯应卯,只需抽空回幽冥叙职。

黄泉路上,郁嗅和檀景也碰到过几次,只是檀景冷峭,不大爱说话,两人算是点头之交。

“既然人已经来了,府君你还是快些过去,不要让贵客久候。”鹿世鲤一边给郁嗅更衣,一边交代侍吏:“去库房里,取最好的凤凰单枞待客。

这边郁嗅踟蹰完毕,高声招呼:“檀景是都城城隍,我是府城城隍,他封号福明灵王,我封号威灵公,他地仙之首,封号也比我高,这样......他出行的仪仗一定比较豪华,快!着人去仓库里,把那副双瞻玉座百鸟朝仪的仪仗给我请出来,在盛京面前,我们敷春不能露了怯,丢了排场!”

“那套仪仗繁复非常,一样一样请出库,怕是天都亮了。”鹿世鲤眼都不眨,“取那副榴花华盖仪仗就可。”

侍吏看看鹿尉君,又看看郁府君,不知道该听谁的。好在郁嗅没有太坚持,他一想也是,朝侍吏挥挥手,表示同意。

侍吏答应着去了,鹿世鲤这边已经利索地给郁嗅套上了象征城隍的狩岳袍。

郁嗅看着身上百蝶穿领的玄色狩岳袍,犹嫌太素,又缀了一条朱缨宝带,压了一件引箔缂丝的绯色外袍,转过身对着大镜子照了照。

他转头帮鹿世鲤拂了拂肩上不存在的灰,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口中赞叹:“不愧是我设计的狩岳袍,不愧是我养的尉官,走走走,你同我一起去,好叫盛京看看我们敷春城隍庙的绝世风采。”

作者有话要说:世鲤,侍奉这种府君不容易吧,我们当攻的,就要有这种觉悟!

☆、解铃

一场急雨,暧昧散尽,笙歌婉转。

春月水盈盈地上了柳梢,新碧碧的枝头垂了水珠,弹指一碰,簌簌仿佛滴落雨满敷春。

等到晏兮弹水珠弹到第三次的时候,满眼水珠里是千千万万个倒着的杜梨,水珠落地破碎,晏兮打眼瞧去。

灯火清灭后,雨气润泽中,杜梨白衣沽酒而回,他背着殉玉剑,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酒瓮。

“令君!”晏兮高声招呼:“这边走!”

杜梨寻声款款走了过去,这边临近水面,晏兮拉着纤绳,自芦苇丛中扯出一只乌篷船。

船长三丈,头阔五尺,看着并不算太大。

湖面上原来泊着精致的画舫,晏兮一打听,全都早早被人预定下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条乌篷船,经过一番热火朝天的讨价还价,最终敲定。

刚下过雨,岸边苔藓有些湿滑,晏兮怕杜梨的白袍沾着,上船的时候轻轻给他提了提。

掀开布绢的帘子,稍稍弯腰进入船舱。

乌篷船小是小了点,好歹设有两个船舱,前舱放置茶炉、茶具、盆景、灯台之类的;后舱用木板隔出一个小巷,安置一张卧榻,一个小几。

两人的外袍沾了湿气,各自宽了置于竹笼上,竹笼下是炭盆,杜梨点了一个诀引燃木炭,烤起衣服,一边又热了炉子温起酒。

晏兮卷着袖子立于船尾,以竹竿刺岸,手中轻轻一撑,水波一圈一圈荡漾开去,船儿缓缓离岸。

满城灯火通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雨,灯灭人散,船从半人高的芦苇丛中驶过,鼻尖是淤泥被大雨翻滚过的气味,混着芦苇根部有些腐败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芦苇里沾着横七竖八的荷花灯,灯早就灭了,糊灯的彩纸也被雨水打得破破烂烂,露出里面竹架,像腐尸的骸骨。

大雨倾盆,留不住这些纸糊的花灯。

更别提战火炙烤中,槐阳天锻那一池碧荷,它们也曾翠是翠,红是红,轰轰烈烈,冲出眼眶。

晏兮好久没有想起晏莫沧,关于这位兄长的回忆,撕开那层糊灯的薄纸,里头全是腐败不堪的烂泥。

既然不堪回首,那么就不要回首,这是晏兮逃避问题的一贯方式。

但今天他却像敲鸡蛋壳一样,小心翼翼地剥开回忆,他微不可觉地舒了一口气,回忆们都很乖,没有像从前一样,躁动地叫嚣起来。

乌蓬船驶出芦苇荡,朝湖心的方向漂去。

杜梨的酒热了,他给晏兮递了一杯,好叫他驱驱寒气,晏兮撂了竹竿,曲腿在床尾坐下来,仰头对月,一口饮下。

船舱内,杜梨的茶案上已经摆上了风月道场,旁边的小炉子簌簌烧着水。

敷春城爱茶,茶道曾是每位郎君必习的修艺,但很难将之与赌命拼杀,驰骋沙场的武将联系在一起。

也许是杜梨的沉稳安宁给了他勇气,湖中月下,酒意一烘,这么久以来,晏兮第一次认真地去想晏莫沧的事。

他不知道晏莫沧对他是什么感情。

是爱吗?

若是爱他,为什么要在青羊谷放开他的手?若是爱他,为什么明知九死一生,还纵容它偷取鷇印?

但若是厌恶他,又何必在最后的最后,竭力送他出城?

晏兮也不知道自己对晏莫沧是什么感情。

血脉相连,他跟着晏莫沧长大,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晏莫沧虽然又浑又抠门,要说他对晏三白毫无照顾,也是不对的。

再小一点的时候,晏兮对晏莫沧也有过对兄长的孺慕之情,晏莫沧那双抚摸过无数器械的手,也曾经逗过他抱过他。

在性命生死关头,要牺牲自己让别人活命,这是很难的,很少人可以做到,所以晏莫沧选择了自己活,这才是正常人的做法。

天锻兵番原本就是尔虞我诈,弱肉强食,晏兮想得开,但说不怨恨,不愤怒,他是做不到的。

那时的他还太小太笨,不知道如何以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离开这个让他恨恨不已,又血脉相连的兄长。

他就这样不甘忿懑地活着,直到那日鷇印之变,晏莫沧死了,燃魂祭骨,他看着晏莫沧一点一点地消失,自己仿佛也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死亡。他脸上是克制的茫然,明明五官已是哭态,他伸手去摸,却摸不到泪水。

极端之下,他抽离了痛苦,也抽离了自己。

晏兮知道,他们兄弟二人都不是什么好饼,晏莫沧的死是自食恶果。

但是若不是他那日偷取鷇印,截杀南钟意,晏莫沧也许就能保存这份秘密,最后吃莲子噎死在槐阳江,或是淡看风铃死在鳩藏斋,救人而死,这种死法一点都不适合他。

要恨就恨入骨髓,晏兮的感情浓烈且饱满,但是晏莫沧最后的相救,让晏兮满腔的恨意中存了一丝愧疚,他一直供着这份愧疚,长夜寂寂无处消化,杀人祭魂,填补黑洞般的悲凉,和晏莫沧一样,他也不肯欠的。

晏莫沧长我养我,拊我畜我,嫌我恶我,最后的最后,晏莫沧却救了我,要我活下去。

就像晏兮看不穿捉摸不定的晏莫沧一样,别人也看不清诡谲至极的凶王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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