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你，来嘛~！学校以后会举办不少舞会，早学早会！”
顾畅青犹豫了一下，将相机放入相机袋中，轻轻放于琴房角落地面上，随后回到少女身旁，躬身行礼，伸出修长手臂，握上她柔滑的素手。
高战天指节分明的匀称长指与黑白键或离或合，琴曲悠扬、欢快，幻化为倒影着月影与河岸古老建筑金黄色灯光的粼粼幽蓝多瑙河，于三人眼前静静流过。在那一双凝着忧思的碧眸注视下，于琴房光亮如镜深琥珀色木地板上起舞的一双璧人，宛若河上双双对对翩然遨游的天鹅，时而扇动翅膀，时而交颈低语。
黑眸青年由最初不时踩到伊人足尖的青涩慌乱，到两人相互磨合至默契十足。浅蓝色长裙随舞步旋转，或逆时针或顺时针微扬的裙角将欢乐与时光遗落于地板上，落成斜阳夕照、月光朦胧与朝阳初升；一双人儿随舞曲不知疲倦地旋转，一圈一圈又一圈，从琴房到校园间所有的林荫小道，斯尔查河畔，最后到学院舞会上。
昔日弹奏钢琴，白衬衣牛仔裤的高战天换上深色礼服、皮鞋与同样西装革履的顾畅青坐在舞池旁圆桌前，正品香槟谈笑间，身着白裙，依旧于衣襟前点缀一朵绽放玫瑰红芍药的高曌葳仪，踏着暖场音乐款步来到两人面前，“四叔，我这回不要和你跳舞了。来，畅青！”
顾畅青面色一红，随即看一眼好友，在对方鼓励的目光中，他起身弯腰向少女行礼邀舞，随后在身旁那自嘲、艳羡、落寞的视线注视中，牵上素手，一同汇入舞池之中，娴熟地和着舞曲，翩然一曲又一曲。
圆桌旁枯坐的人儿，冰冷绝情地拒绝一位又一位少女的邀舞，唯有手中一杯杯或盛满涌动金黄气泡，或明艳如血的酒液与他不离不弃；他频频仰头间，各色酒液欢快地奔涌出剔透的玻璃酒杯，利落倾尽入他喉间，抚慰着于苦闷孤单起伏独舞的喉结。
∞∞∞
世间的因缘际会，总没有太多的道理及先后顺序可循，只有你无法阻挡的水到渠成与顺理成章。
而某些事，总有人会比其他人更早领悟：顾畅青与高战天，似乎一生都在相互较量：比，谁拿到的第一更多；比，谁先进入对方的心里；比，谁先开口倾诉心意；比，谁于对方来说更重要。
某个没有课的明媚日子里，高战天自清晨起床起，就发现自己的室友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却又总是在看向自己后旋即扭头不语。他心里隐约有所预感，却平静地依旧按惯例煮好对方所喜欢的番茄肉酱意粉、榨果汁，有条不紊地隐藏着内心的波动与不安，默念祈求自己的预感不会成真，至少晚一点到来。
午后独有的慵懒暖阳，难得兴味地曲腿靠坐于窗边，它明亮却不刺眼的柔光落于并排坐于窗边桌前，或安静看书或敲击键盘写论文的两个青年身上，鸦色发丝、长而密的睫毛以及清晰流畅的下颌皆映出浅淡如烟的影，足以描绘出他们各具特色的如画眉眼。
在第五次，两人先后略略瞥眼向身旁室友目光交错间，终于有人开了腔。
076# 第 76 章 “战……”，顾畅青看向高战天，却又很快垂下眼帘，顿了顿。心底仿佛无端弥漫而起雾气，却弄不明白怠
“战……”，顾畅青看向高战天，却又很快垂下眼帘，顿了顿。心底仿佛无端弥漫而起雾气，却弄不明白到底遮掩了自己怎样的想法；最后，他仍是遵从内心，改了对对方的称呼，“战，我想你给我点建议。”
在听到顾畅青那一声带着莫名情绪的轻唤时，高战天下意识抬起左手托腮，遮挡自己唇角上扬的弧度，在回头看向对方时敛藏好自己的笑容，“好啊，青。关于什么？”青，他刚才唤我“战”，“战”！
顾畅青抿直唇线，迟疑了2秒，“……葳仪她。”
“曌曌？”高战天努力压下心底毫无预兆地升起的难以名状的情绪，故作轻松地半玩笑道：“她又使唤、欺负你了吗？我今晚就说她去。”
“不是。她，写了一封信给我，”黑瞳青年下意识低眸，似乎在思索着该如何遣词将情况告知高战天，才不会失礼。几秒钟后他才抬眸对上那双碧眸，郑重道：“她约我今晚，带上十一支她最喜欢的赤红色芍药花，去学院的钟楼下等她。”
在金色阳光映照下尤显清澈的碧绿眼瞳，因紧张而深如绝佳的哥伦比亚老坑祖母绿宝石。
她……终于出手了。
高战天于两次眨眼间，敛藏好自己的情绪，盯向顾畅青因光线而呈深棕色茶水晶般的明澈眼瞳，徐徐问出一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似乎也在问自己。
顾畅青浅粉色的唇瓣，缓缓启阖，“……告白。”
“那么……你的想法呢？”会是如她所求，还是与如我所盼？
“高曌葳仪她，是我理想中的女孩。”青年腼腆的笑容中明显融着显而易见的倾慕与坚信，与那微微被染红的面颊糅合于一起，极吸引旁人的目光。
终究。
高战天扯动唇角笑了，即便有些勉强，却依然抬手拍向好友肩头，“笨蛋，你果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我们家曌曌心意的呆瓜！”说着，他上下打量好友的衣着，“你今晚预备穿什么衣服？不如，你穿我的吧！”说着拉着对方手腕起身快步来到自己衣柜前，拉开衣柜门皱眉郑重挑选了一件，转身比在对方身上。
见顾畅青虽然接过衣服，却还是有些犹豫，高战天不由得急得皱眉催促：“知道还不快去洗澡换衣服？现在都几点了？”
“我……”，顾畅青凝于对方那双与心仪少女般同样碧绿如浅海的眼眸，好一会，这才乖顺浅笑点头，“好，都听你的。”
高战天一手拿着自己新买的衬衣和休闲西服，一手推着好友进浴室，关上门后，背抵门板长长一叹，转身至沙发边，任身体恣意向后跌坐于沙发上，怔怔地凝眸于浴室门方向，任被遗弃的失落情绪泄洪般汹涌而出。
我知道，他并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因为，他不会和我一样的想法。
十分钟后，顾畅青换上衣服由浴室中走出，边对镜整理衣领，边借镜中的影像看向明显神游在外的好友，有些拘谨、不安地问：“不合适吗？”
闻言，高战天才回过神，看向经简单修饰即散发出不同于平日魅力的青年，他骤然一亮的碧眸为盛世俊颜增色五分，却又旋即黯淡，他起身鼓励笑着走近好友，为他整理衣领，“我挑选的绝对不会有错。到点了，该出发了！Mr. Right !”
“……好，那我走了。”顾畅青不知自己为何再度以问询的眼神深深看了一眼好友；似乎若是对方突然改变主意反对，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对对方言听计从。
碧瞳青年郑重地缓缓点头，走到房门前，握上那球型青铜色门把手，为对方亲手打开那道象牙白色的宿舍门。
我知道，只要他转身走出这扇门，当我再见到他时，他已属于她一个人。
我很想阻拦他，然而，我又清楚地知道我无法阻止，更无力阻止。
“……记得留门给我。”
“……好。”
“那我走了。”
“快去吧！啰嗦！”
碧眸注视着眼前那个自己留心许久的熟悉身影，距离门越来越近，心中的呐喊声也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悲怆。
顾畅青，别去她身边！别去！
回来！来我身旁！
然而无论高战天在心中如何声嘶力竭地呼唤，却也始终无法改变、放缓心仪之人走向门边的事实。
便在他鼻腔微酸，眼眶间仿佛有可以替代心底无声呐喊的宣泄水珠恣意涌出时，那个人竟如当日与自己于斯尔查河上初见时一般，仿佛听见他的心声，缓缓转身看向他。
步出宿舍楼，顾畅青不自觉回眸向自己所住的那间宿舍；意料之中，却也带着些许意外，窗户前有一个熟悉身影同时正在注视自己；对视间，他牵起唇角一抹笑，随后在路旁先后亮起的金黄色路灯中，转身迈步离去。
顾畅青明确知晓此行的目的，心底却总有似有若无的失落与不舍，不知因何而起，因何而来。
晚风拂着他面颊而过，如同身后不曾呼喊出口的挽留，自然没能留住他的脚步，只能无奈且无力地遗落于他身后，化成卑微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