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羿对上青年的一双碧眸，略一偏头思索，即笑道：“你是不是在想：‘在他眼中，我与琴曲都美好如神话之中才有的存在？’”眼见对方闻言笑而不语，他随即用力点点头，力证自己所言非虚，“摄影师只会试图捕捉，那些足以震撼到自己内心的美好事物。”
高战天闻言，再度低眸看向预览页面中的自己，满意点头，在递还相机时，却感叹：“拥有能以七弦竖琴弹奏出美妙琴曲的天赋，可能未必是俄尔普斯的幸运，虽然他感动了冥王，却最终因为情深意切而无法成功地将爱妻欧律狄刻由冥府带回人间；最后至自死后，他的灵魂才得以与爱妻相聚。”
“若是能用一切交换，我愿换与钟情之人永不分离。”
记忆中，高战天的声音满含深情甚至虔诚、无畏，仿佛那时的他正面对自己所倾心之人一诉衷肠。
顾羿于自嘲一笑间，松手令手中花束自由落体入花瓶之中：顾羿啊顾羿，你当年为什么就没品出他早已对你痴心一片？
笑意如钩，难以控制地牵扯他心中一丝，多年来从未生出过的纠缠难解的执念：至死，才能与所爱之人重新再在一起？
如果我死了，他会如何？
假如他死了，我又会如何？
“来了很久？”塞壬般磁性声音所做的告白，上一秒还在往昔的顾羿耳畔回响，下一秒则在当下，带笑招呼。
顾羿收回因失神而致影像重叠的视线，循声扭头看去，见随意于腰间围着浴巾就走出浴室的高战天，边用搭于头上的毛巾随意擦了擦仍在滴水的鸦色中长发，边赤脚走向吧台，倒上两杯杜松子酒后向他而来。
眼前男人的眉眼与十年前的初见相比，早已硬冷上几分，却意外魅惑更多几分。
“一会而已。”顾羿浅浅弯了弯左唇角，算是笑过，抬起握着花束的手，“刚空运到的黑百合，已经让人运去布置你的办公室了；我过来接你上班，顺道把这两束拿来给你装饰家里。”
高战天近至他身前仅一拳之处，却并不接过花，只是低头凑近花束深嗅，继而凑近他耳畔，温热鼻息规律地扑向曲线优美的耳郭，磁性嗓音因低语而愈添七分诱惑，“黑百合，始终还是双鹰国东西亚伯利山的，才能称之为极品。还记得那次我们去登山，终于寻到那一片含苞待放的野生墨色花海吗？”男人的手轻轻覆于对方面颊上，碧色眸子凝于那双幽冷的墨色眼瞳，“那时，你帮我拍了好几张照片。”
闻言，顾羿的视线转而落向两人身后另一面墙上所挂的一幅巨幅照片，正是对方所提到的九年多前，长身玉立于野生黑百合花海中的一幕。
“之后你曾看着照片，问我：‘当时那么出神，在想什么。’”
“你答：‘在想你。’”
碧眸青年偏着头，视线恋恋不舍地回到对方俊颜上，碧绿眼瞳中深情与哀伤极难分辨出孰轻孰重，“时至今日，你还怀疑我当时的回答，是敷衍吗？”
黑眸青年低眸看向手中花束，微微翕合润软唇瓣，缓缓吐道：“我，从未怀疑过。”我只是，怀疑我自己。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关于黑百合的传说吗？”
高战天凝于顾羿的墨瞳，徐徐道：“它与生俱来就有吸引男性的魔力；只要让所喜欢的男性触摸到花瓣并且嗅闻到花香，对方就会不知不觉生出‘与送花人永远相偎相依’的执念，至死不改。所以在它的另一个产地——日落国，暗恋中的男女都会将黑百合花送给自己心仪的男性，以求能达成痴愿。”
所以，当年他带我去寻找黑百合，是早有计划的。顾羿于心底长长一叹，却弄不清自己所叹为何事。
“在遇见你之前，我对此嗤之以鼻，认定这不过是个编撰出来的故事。”高战天薄唇唇线隐隐弯起，似是自嘲。他将手中酒杯与对方手中的花束交换，随手将另一束花插入桌上一个巴洛克白色陶瓷花瓶中，略微整理，后退两步左右打量直至满意后，才转身回到对方面前，接过递来的酒杯。
两个水晶玻璃酒杯互碰，撞击出的轻响如同惊鸿一瞥时的惊叹；混合着晶莹冰块的无色透明酒液激荡、回旋出宛若对两人曾经分离而感慨的绵长叹息。
“直到与你相遇，我心中才萌生出：希望那不是故事，不是传说，而是如同雪花必定是六角形般笃定事实的想法，如同春日吐蕊、舒展、蔓延至整个一片死寂的山谷。”高战天晶莹薄唇间的曲线魅惑，似笑非笑，仿佛含着情，又似带着恨。
顾羿垂眸小小抿了一口酒，随酒液入喉后的辛辣感一同袭来的，还有那悠悠似水流年，他眼神逐渐开始迷离，转身仰头看向墙上那幅巨幅照片。“那年，你被戏剧社邀请，只是彩排就令整所弗赫大学都为之倾倒的道林·格雷，甚至连路耶大学戏剧学院和戏剧艺术学院都想挖你转学。”
“那时，我本意是要推辞的，但我又突然很好奇：如果是由我和你演绎王尔德的这个故事，会是什么样的效果？”碧色眼瞳细致地描摹着身旁挺拔冷峻的身影，“而且我认定，如果我是道林·格雷，那么只有你——才配为贝泽尔·霍尔渥德。”
“直到现在，我都还清晰记得，从排练到正式出演，站在舞台上的你看我时的眼神总是充满惊艳、欣赏与珍视，”碧眸青年顺着黑瞳青年的视线，凝于自己当年于东西亚伯利山山坡低眸笑看黑百合花海的巨幅照片上，随后又转而注视立于自己右侧的对方，“胜过台下所有的赞叹与爱慕。”
高战天微微转身，伸出大掌缓缓探向顾羿那张冷峻面庞，缓而轻地落于他脸颊上，因对方没有像前天被自己强吻时的不悦、闪避、后退，他眼神中闪过些许讶异与期待，转瞬便尽数化为暖意，漾满心头。
还好，一切，还是能回到当年……
而不是自己固执地以为一切没有太迟，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就像从前一样。
这一次，我不会再允许你逃走。
我会再拿出之前的耐心，慢慢接近你，也让你慢慢再接近我。
“时至今日，”碧眸深沉，凝着浓郁的痴往与欲望，终于还是将压抑于心中许久的疑问，宣之于口：“我对你还是有吸引力的，对吗？”
借阖眸的极短瞬间，顾羿得以暗下决心，徐徐松开一直紧握，甚至因关节紧缩而指节泛白的右手拳头，再启眸回首对上对方时，冷峻眉眼间分明挂着一丝温柔浅笑，“我以为，你一直知道。”
007# 第 7 章 明媚阳光所映照的桂宁市碧空，云彩闲适飘游，惹人艳羡，星系集团摩羯座大厦内却是一片繁华都市再正常不过的忙碌……
明媚阳光所映照的桂宁市碧空，云彩闲适飘游，惹人艳羡，星系集团摩羯座大厦内却是一片繁华都市再正常不过的忙碌景象。
38层企划部卡座式办公桌前，唐信盯着电脑里自己的海报草图正托腮构思修改，忽然两包膨化零食被人双手所捧，恭敬出现于他眼前，深棕色眼瞳快速扫一眼：照烧鸡翅味和墨西哥鸡汁番茄味的薯片，全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他了然一笑，戴着医用橡胶无菌手套的手却拿起放在键盘旁手绘板的笔，开始继续完成自己的海报。
“唐小爷~！” 同部门的吴愿见他毫不理会，忙堆笑殷切呼唤，试图引起他的注意，“这是我和郝合一起供奉给唐小爷您的零食，全是您最爱的口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唐信目光专注于电脑屏幕，猛地改口：“啊呸！唐小爷我和你们只有‘盗’，绝对没有‘奸’！不对不对！没‘盗’更也没‘奸’！”
“是是是！唐小爷您说什么都是对的！”吴愿笑得十分狗腿，把两包薯片放在他面前，又推近几厘米，试探问：“需要帮您撕开包装吗？”
“上班时间吃零食，我还不想再被‘江郎才尽’教育。”青年暂停下手头工作，扭头看向对方，“说吧，要帮你什么忙？”
“就是帮我把‘江郎才尽’要求的画稿再改改，郝合的方案再美化一些，这些肯定难不倒唐小爷您！”
青年也不理会对方的星星眼以及凭空冒出来狂摇乞怜的狗尾巴，打开通讯软件，将对方拜托修改的文件下载、保存，“看在两包薯片的份上，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