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铮笑笑,也不说话。
“不过看得出来,渝伦哥对她很好却很客气,像对我们一样呢!”淑惠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眼神也慢慢暗淡下来,“他只有对你才…….”
后面的话低的听不清楚了。
晋铮侧过脸,凝神:“什么?”
淑惠抬起头,突然调皮的挤挤眼,笑道:“没有,我说那位小姐没有五哥你好看!”
晋铮登时微红了脸:“你这个小丫头,说什么呢!”
白净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晕红,越发衬得他发黑如墨,五官细致,看的淑惠也有些呆了。晋铮的五官像他娘,是有些偏阴柔的清丽,也难怪当初郑渝伦误认为他是女孩。
淑惠心里有些微微的心痛与悲伤,五哥你和渝伦哥一定要幸福啊!
正月初七,郑渝伦突然决定回城里。他告诉晋铮这个决定时,晋铮恍惚了一下,翻着的书的手一顿,又慢慢合上:“哦,什么时候走?”
郑渝伦看着他竭力淡然的脸和微抖着的手,心一下子疼了起来,一把拥他入怀,吻着他的光洁的额头:“傻瓜,舍不得我就说出来啊,我也舍不得你呢!”
金晋铮淡淡的笑,眉眼幽深:“舍不得你就不走了吗?”
“走......”郑渝伦低叹,揽紧怀里抖得更厉害了的人,“不过我一定会回来的,回来带你走!”
“真的?”晋铮睁大眼,揪紧渝伦的指骨微微颤抖着,眼中难以置信的欣喜刺痛了郑渝伦的心。
“当然是真的!”郑渝伦用力的点着头,手上揽紧一些,更紧一些,“傻瓜,我爱你啊!我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连呼吸的空气中都全是他的味道,这样的你,叫我怎么能放得开?怎么可以放得开?”
金晋铮睁大的眼里有泪涌出,汹涌而澎湃,似乎要把这二十年未曾流过的泪一并发泄出来,第一次,主动的吻上郑渝伦的唇:“渝伦,渝伦......即使你以后没有遵守诺言……没有来接我,我也……无怨无悔……”
郑渝伦眼中也有了湿意,唇,拼命的吻着晋铮细致的眉,晋铮漆黑的眼,晋铮嫣红的唇,晋铮柔滑的脖颈,晋铮………
“晋铮,等我……”
屋外,寒风凛冽;屋里,融为一体的两人却没有感到丝毫寒冷,因为,有你的体温呢!
第10章
第二天郑渝伦和余安萍走的时候,晋铮没有来送他们。两人的第一次,令晋铮有些微微的低烧,站在后院在花架下,晋铮裹紧脖子上的围巾。渝伦,一路保重啊!
东去春来,天气开始慢慢回暖,廊下的燕子也开始筑起了新窝。而郑渝伦,却没有半点消息。
晋铮似乎依旧和以前一样,每天看看书,写写字,间或发发呆,只是消瘦的厉害。
淑惠每每看着他日益苍白的脸,心里一阵阵发酸,但是终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爷子身体日渐衰弱,眼看是不行了,大房和三房为了遗产,闹的不可开交。
晋铮的亲事,终是又被提上了桌面。原来,曾和晋铮定过亲的那位李小姐,竟然熬过了这个冬天,虽说身体还是很不好,到底没有了性命之忧。
晋铮的大伯和三伯为了少一个争遗产的人,不顾金鹏举反对,执意要让晋铮五月份入赘到李家。
谁知道一向沉默温顺的晋铮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不仅誓死不从,还扬言不要金家一分家产。
大房和三房暴跳如雷,几乎要动用家法,终究在金鹏举的劝说中,悻悻然作罢:好歹,是他自己不要家产的,这就怪不了他们这做叔叔伯伯的了。
晋铮大病了一场,人越发瘦的没了个人形,淑惠看着他,终是忍不住捂住嘴哭了出来:“五哥,你,你这是何苦!”
“傻丫头哭什么呢?我又没事。看看快做新娘子的人了,还这么小孩似的怎么成?“晋铮倚在床沿上,摸摸她发,笑。
淑惠三月里定了婆家,眼看着明年也就要嫁出去了。
淑惠哭的越发厉害了:“五哥,你就不要……不要再等了,渝伦哥……他不会再回来了。”
晋铮一震,脸色越发苍白似雪,喃喃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
淑惠忍住心痛,搽着眼泪:“嗯,去年过年时,嗯,我看见你们……你们在后院……”淑惠的脸有些红了,没有再说下去。
晋铮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晕红,慢慢的却又变的更白:“其实,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我从来也没抱过希望。渝伦他……他是个多么好的人啊,明净、热诚,像太阳一样呢。我孤独的太久了,冷的太久了,即使知道他和我没有结果,也忍不住想靠近呢。”
“不是的,渝伦哥对你是真心喜欢,我看得出来。”淑惠急急道。
晋铮一愣,慢慢笑了:“我知道。可是喜欢,并不能克服一切啊!我和渝伦……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障碍了。你不是也说,他不会回来了吗?”
晋铮的语气中没有太多的悲伤与失望,也许,真的是他从不曾期待。渝伦的家庭、渝伦的理想抱负、渝伦的……晋铮知道,会有太多太多的束缚捆绑住渝伦回来的脚步。
“那你……还要等下去?”
“因为我答应了渝伦要等他啊!”晋铮微微的笑了,眼中溢满无怨无悔是爱意,“我爱他呢,爱到即使只是抱着一个梦,也能一个人好好的活下去。”
看着晋铮苍白的脸上几乎是幸福的样子,淑惠忍住快要哭出声的呜咽,终是不忍心告诉他:她偷听到父亲和母亲的对话,渝伦和家里闹翻了,郑伯父震怒之下要送渝伦去法国留学呢。渝伦哥,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身体稍好后,晋铮爱上了每天去镇上的码头坐坐,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心里是平静的。没有期待,却也不寂寞。渝伦,他一直在他心里呢,从没有离开过。
淑惠有时候也陪着他,看着晋铮凝神微笑的脸,常常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只到有一天,一个恍如隔世的声音石破天惊般惊醒了晋铮的思绪:“晋铮!”
金晋铮浑身剧震,纤瘦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并不敢回过头。
“晋铮!”恍如在梦中的熟悉声音再次响起,只是添了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身边的淑惠呆呆的看着晋铮背后,喃喃道:“渝伦哥……”
晋铮呼吸一窒,慢慢转过身来,痴了眼,怔了心:不远处的码头上,裂开嘴笑的一片灿烂的渝伦,天神般的站在那里。虽然浑身看着那么的狼狈,但他周边发出的光芒,却刺痛了晋铮的眼。眼泪毫无预兆的奔涌而出,渝伦啊……
―――――完――――
第11章
番外——平凡生活
来上海已经半个多月了。
那日郑渝伦带着晋铮当即从码头又坐上船往回返,带着淑惠的祝福与向往。
连夜买了两张去上海的火车票,两人蜷在乱糟糟的列车上,悄悄拉着手,脸上均是激动兴奋的红晕。他们此行是去投靠杜渐生的。
车上的挤满了逃亡的学生和难民,人多,气味也杂,浑浊的空气令人觉得十分憋闷。还不及初夏,已让人生出了汗来。郑渝伦看着晋铮额角的薄汗,有些心疼,附了耳过来轻轻问道:“闷不闷?看你都出汗了。”
金晋铮从上车开始就一直转了头看着窗外,晶亮的眸子里满是讶异的新奇,大病初愈后一直有些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了些许兴奋的血色。闻言回过头来,笑道:“不闷,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火车,觉得很有意思。”
郑渝伦笑了,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更攥紧了些。金晋铮微微笑着,回握了一下,又转过头看着窗外。
郑渝伦轻轻吁了口气,靠着金晋铮,闭上眼。
郑渝伦是逃出来的,逃的狼狈,但也没忘了偷了一些钱出来。数目不多,节省着,也够两人用上一段日子。待到找到渐生以后,他也在报社寻一份差事,总能养活两人的。郑渝伦在心里盘算着。他自幼不曾为钱财操过半点心,如今也被逼得精明计较起来,倒甘之如饴。
下了火车后,两人包了黄包车,按着杜渐生留下的地址,直奔“光明报馆”而去。
谁知到了报馆后却得知杜渐生被派到外地采访去了,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郑渝伦有些微失望,但很快打起精神,把自己是杜渐生同学,希望在报馆找一份工作的事说了一下。那个年逾半百的负责人看起来倒是蛮和蔼的,他和郑渝伦略谈了谈后,笑眯眯的道,报馆如今是缺人手,不过渝伦没有经验,若是不嫌弃,可以从校对做起。郑渝伦微一迟疑,就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