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缓缓,在彼淇侧(26)

作者:闻今暮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屋后那片竹林青葱,常有竹鼠游间钻地,油光水滑,其肉鲜美,肥而不腻,引狐垂涎啊。

“人间至味是清欢。哪有像你这般吃鼠的?也罢也罢,给你吃就是了。”竟忘了他是只真狐狸,只好自我安慰,天性使然,天性使然。

尚关被他的奶声奶气激起鸡皮疙瘩,咨嗟一声,拿起花锄竹篓仰天唏嘘出门去,“传不习乎?”

“温故而知新。”身后传来叫声。

“甚好。”他如临大敌般关上了竹门,腿立马就软了下来。

“先生好。”东篱下,两只直立身子的狐狸装模作样鞠躬行礼,场面滑稽。

“你们好,小输说想吃竹鼠了。”尚关立马挺起身子颌首致意。

“我们便是前来邀先生一同捕鼠的。”功成一脸真诚。

“捕完鼠我们再与先生一同爬树采蜜。”名就诚挚无比。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藏。”尚关自言自语津津乐道的揣摩天机,试图对功成名就如雷贯耳的话语麻木不仁。

在院后那一片空地上有个小水潭,潭水清澈冰凉,由山泉汇至于此,夏日里三人一狐便开始泛舟采莲子,冬天就在这冰嬉做冰食。

水里放养着尚输捕来的鱼儿和功成名就舍不得吃的小虾小蟹,皆若空游无所依。春日万物复苏,生灵繁衍,尚关想着,若它们能好好传宗接代,便有了取之不尽的鱼池。

小小一方水潭藏了无数乐趣,水里游过泳,水中跳过舞,如今潭边竹枝弯垂,春风拂面,水上还悬挂一秋千,以竹枝为架,拴上彩带,加以踏板制成。秋千者,千秋也。

自寒食节下山溜达了一圈回来后,功成名就就一直对人间的

水秋千恋恋不忘,没日没夜嚷嚷着让尚关也快做一个。

尚关为人一向随和,满口答应。

那天春光无限好,西湖中央放置两艘雕画精美的大船,船头竖起高高的秋千架,在杂技表演开始前,船上便鼓声大作,铜锣喧天,船尾有杂耍艺人随着音乐先后上竿,跟围观的观众们招过手后就奋力的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当秋千悠到与秋千架的横梁相平之时,他们双手脱绳,借秋千回荡之力跃入空中,又在空中翻作跟头,最后投身入水完成表演。一番表演行云流水,酣畅淋漓,直把三只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小狐狸看得瞪目咋舌。

“先生您能不能给我们也做一个大秋千?”功成对着尚关满眼殷切。

不能说话的名就探出头,扒拉着功成的袖子急迫的看着尚关。

有位公子,在水一方。悠然自得开口,“当然可以,这有何难?”

尚输收回目光不以为然,“纸上谈兵,螳臂当车。”

尚关也不恼,“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

三日后,秋千建好了,功成名就自是欣喜若狂的,当下窜上蹬板晃荡起来,一狐各抓一边,站在竹板上,悠到半空,竹篁长啸。

尚关也是喜出望外,忙看向一旁站着不动的尚输,“小输,秋千做好了,你怎么不去玩玩?”

风和日丽下,也不知是不是尚关老眼昏花竟瞧见尚输撅起嘴闷闷不乐,他瓮声瓮气道,“秋千有什么稀奇的,还没荡竹子好玩,也就功成名就那种小孩子才喜欢。”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向竹林深处。

“先生您也来玩啊!”功成名就在身后呼唤着。

他看着远去的身影转头洋洋一笑,“来了!”

倘若不是起夜时瞧见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在皎洁月光照耀下的小谭,波色乍名明,清澈见底,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而水面上那空荡荡的秋千此时多了一个人影,双手紧紧握着彩带,荡着,摆着,一遍一遍,欲上青天。正诧异是人是妖,倏忽,人影仰头离空,似飞流直下三千尺,落入潭水中,霎时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的水面鳞浪层层,皓月当空,总算揭开神秘人的面纱。却是身边最熟识之人。尚输是落入凡尘的仙子,水花嬉戏,氤氲旖旎,晚风吹拂竹林,他的笑声传入耳畔。尚输玩累了,要到岸上来,青衣湿漉漉粘在肌肤上,他索性全脱了,水珠在发梢滴落,足下染了泥泞,光洁的背脊,一览无遗。尚关连忙错开眼,若不至此,若非今夜所见,他当真以为小输是不喜欢秋千的,要黯然神伤许久。

怔怔回过神,满是止不住的开心,睡意顿无,闲庭信步,何处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讲完秋千了,现在该抓鼠了。

竹枝蔽日,着胶白长袍也觉单薄。功成和名就轻车熟路,尚关在后紧紧跟随。

细看林间会发现,有一小片面积是枯死的,那极有可能就是根部处有竹鼠建窝,再而,竹鼠爬过的小路会变得十分光滑,根据这两点便不难找到它的藏身之地。

三人蹑手蹑脚来到窝室旁守株待兔,洞口封有大量的新鲜泥土、鼠粪,这些都表明竹鼠还在洞内。

功成名就已经开始行动,互相抓起泥巴往对方身上招呼,很快,两只几乎与泥地融为一体的狐狸开始在洞口深挖,前爪开路,后肢刨土,当听见竹鼠发出“呼,呼”的叫声,就趁机扑身把它压制住,毫无反抗之力,放弃咬人的竹鼠便全身动弹不得的被叼出了洞。

尚关则是用锄头顺着洞口翻土,挖到一定程度时把点燃的茅草推送进洞,约莫一刻钟时辰把草拿开,敞亮洞口,此时被熏闷的竹鼠全身酥麻,头晕脑胀只想迫不及待地逃跑出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这时拿竹夹挟竹鼠入篓毫不费力,恰好不过。

一上午的时间,尚关夹了晕乎乎的五只竹鼠,而后说什么也不肯再抓,别在腰间的竹篓被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伸直了手臂,离身子要多远有多远,仿佛随时随地就丢掉。皱成一团的脸上大有一副舍生取义的意味。

名就找到了一窝雏鼠,足有十余只,它叼着用茅草临时做成的窝,尾巴摇的欢快。功成也抓了□□只,重新化成人形,身穿黑扪色衣,倒也不觉得多脏了,草绳把竹鼠绑成一串,握着绳端拖行。

“那然后呢,他们去找蜜了吗?”尚大官听得入迷,有仆人进来端走了剩食又退下。

“徒儿莫急,容为师再喝口茶。”尚小书喝了水润润喉又绘声绘色地讲了下去。

“竹鼠找着了,现在还差蜂蜜,要不让两人去采蜜,剩下一个先回去清洗好竹鼠吧。”功成出声道。

尚关捏着竹篓身子僵了一下,在处理竹鼠和去采蜜之间难以抉择。

名就放下那窝小竹鼠,天真无邪,“功成,要不我们去采蜜,让先生回去弄竹鼠吧。”

‘要不我现在就给你们晕过去看看!反正不是被竹鼠咬就是被蜜蜂咬!这是人选的吗!’尚关咬咬牙,悲愤地把竹篓丢到茅草窝旁,里面的竹鼠发出“吱吱”的叫声。

“处理老鼠还是你们比较在行,我还是和小狐狸去采蜜吧。”他一副捐身徇食的英勇激昂,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无私觉悟朗声说。

功成名就看着他的脸色变幻莫测,纵使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尚关那视死如归,错节盘根的心理。最终默默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功成一手端起鼠窝一手拉着鼠串,把沦落为鼠篓的竹篓别在腰间潇潇洒洒回程。

分道扬镳后,名就昂首阔步,拖拉毛茸茸的大尾巴,左嗅嗅右嗅嗅。

尚关把嘴唇紧抿得发白,举步维艰,握着大袖一走三回头。

悬崖峭壁上筑着一个大蜂窝,名就馋着那不断滴蜜的蜂巢,转来转去,望眼欲穿,它转头看向尚关,“先生你看!”

尚关连连点头,“好山,好水,好风土。”

它又问,“先生看见了什么?”

“天空,蜂蜜,你。”

名就突然纵身一跳,跳到峭壁上,对着地上滴到蜂蜜的青岩又舔又舐。“这就是老大为我们打下的江山!”它大声道。

尚关拍拍自己的脸蛋,在对岸小心翼翼探出身子朝下看去,脚底是万丈深渊,一不留神是粉身碎骨。瞬间只觉血气上涌眼前一阵发黑,他连忙俯低,在地面留下十指抓痕,大口大口喘着气,正要直起身,却看见了一旁的名就如脱缰之马要往下蹦去,他心都快停了,慌忙捂着自己的心脏连连后退,双腿不住打抖,再也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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