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救我啊!”我急得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了!我狐族狐子的颜面何在!
人们都哄堂大笑起来,正月初七,临安的保佑桥上数名女子豪抢美男的戏码可是头一回见啊!上一个能拥有这种待遇的人还是‘卫玠’呢!
尚关对我做了一个口型,我看着不为所动的他眼泪‘哗’就流了下来,呜咽着喊,“山长,求求你......”
我突然就从人堆里被抱走了。
尚关一路走到西湖畔游人比较稀少的地方才把我放下来。
我红着眼眶跑到岸边泼水洗手,“她们牵我手了,唔,还有好多地方.....她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再也不要见到女子了,太可怕了,明明男女授受不亲,好过分......”
尚关把我搓了八百遍的手捞出来擦干,拢在怀里暖着,“我本以为小输要反客为主,迷倒众生,原来如此高风亮节。初次见面,感觉轻佻又妖冶,乐得被你蛊惑,还当小输对别人也是这般了,先入为见,都是为师的错。现在再看,羞涩自持,难得娇嗔,真是处处可爱。”
“我哪知道,哪知道她们那么,那么凶猛。”我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衣冠不整下显得身形更加单薄,“呜呜,我失贞了,要遁入空门了,我想喝酒吃肉,我不要吃斋念佛......”
“没有,小输最干净了。你看啊,有这么多人都很喜欢你呢。”书呆子的笑意从嘴角漫了出来,“大不了,为师日日诵经祈福让小输继续喝酒吃肉?当真要遁入空门了我也随小输一起?这样甚好,别怕。”
“我不要人喜欢我,凡夫俗子。”我稍稍安心了些,又怪他不明我意,抬起脸哀怨,“你刚刚都不肯帮我,笑得那么开心,一点也不在乎。”
他轻轻把我抱在怀里,“小输,太招人喜欢了......”我想听完整,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是我第二次到人间,正当春节,跟第一次冷冷清清的感觉截然不同。好似仙境,又比仙境多了烟火气,除去女子与小人,我很喜欢这里。
那晚功成名就买了孔明灯,我们便站在山头赏灯,一青一白,一蓝一红。烛火摇曳,冉冉升起。我知道名就希望天天有虾吃,知道功成希望自己的武功举世无双。但书呆子的愿望是什么我不知道,可能是一朝中举,金榜题名?而我,从来不喜欢许愿。该是我的,永远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快,快许愿。”尚关拍了拍我,好不兴奋。“传说对着光许愿就会实现愿望,很棒的仪式吧?”
“那我对着太阳许不就好了?”我撇撇嘴。
“哎,这是一种信仰,入乡随俗!”尚关一把捂住了我上半张脸。
“拿开拿开!尚关,你们人都这么傻吗?”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那年那日,某个山头上,立着四人,顶着凛冽寒风,双手合十,对着静谧夜空里渐飘渐远的孔明灯虔诚闭目,心底悄悄祈祷着什么。
寄托了这些美好希翼的灯儿终是变成一点点萤火,飞向触及不到的天地。山下万众举火,亮如白昼,人们敲锣打鼓,挽手起舞,响彻世间。
我睁开眼,君临天下,仿佛唯我独尊,心中起了异样思绪,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小输,回家了!为师给你敲钟祈福啊!”山亭里,尚关拿起红绳摇大钟,亘古悠远。
可我明明觉得这一霎,深沉寂静。唯有光芒万丈,清脆可爱。
“吾心悦汝!”我突然起了玩心,没头没脑地对着山谷大喊,喊完后小心翼翼去看尚关,他脸上永远挂着一抹疏离的笑意,连摇的钟都没停顿一下。
“我——心——悦——你——”我不管不顾的继续叫着,山谷里一遍遍回响,我心悦你——心悦你——你——
我妄想尚关的表情能有点变化,或诧异,或惊讶,或好奇,但是没有,一点也没有。他在看着我,眼神含笑又淡然。山风吹得我越发冷了,钟声不紧不慢在穿插。
我只好面朝他站着,仰起脸跟他对视,“尚输心悦尚关!”心脏怦怦跳,烟花在我身后绽放,我听到自己有些发抖的声音,“非常非常心悦。”
他低笑起来,终于罢手了,却是为了把衣服披我身上。再扯一堆不相干的话,“小输今天怎么总说傻话?你心悦的,是有人一直陪着你,陪你做你喜欢事,告诉你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倘若在你身边的不是尚关,还会有张关、李关。这样,你不也依然‘心悦’吗?喜爱分了很多种,无论哪种,小输都不必倾心于我。我不能陪你太久,也有许多不好的,小输现在这般讲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但能知晓这件事真的很感恩,我会偷偷开心许久,仅此。在我心里,小输这般好,值得被最好的心悦,而那位不会是我,所以请尚输不要心悦尚关了。”
红线在黑夜里那么艳丽夺目,他老把自己藏起来不让我看见。我不满,纠结,无措,脸上燥红一片。
“尚关,是因为做这些事的人是你我才心悦的,不,哪怕你不做这些事,我心悦的就是尚关你整个人啊,是真的。每次见到你我都觉得欣喜,那一定是心悦极了!我是万万不喜欢人的,可我一点也不讨厌你。只要两情相悦,哪怕一刻也是极好,你为何要把我推给别人?我觉得别人都不比你好,不会再有别人,我不要别人。我说我心悦你,你怎么无所回应呢?人间里我只认识你,与你交好,跟你相处最久,我好喜欢你,不可无一,不可有二。我只要你,你若是不要我,我就等,等多久都可以,等到你也心动,那便知道我当下滋味了。你会心悦我的吧?”见他不肯信,我又急忙忙发誓,我好像认真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忘了,只知道迫切袒露心迹,再迟点也不能等了。尽是失态,眼泪都促出来了,五味陈杂。恨道,明明是喜爱我的,无论是哪种喜爱。又为何不答应?
知道自己唐突了,更害怕把人吓着,我蔫着脑袋恼羞又难过,却是卑微地,“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他敲完最后一声钟,摸了摸我的脸,指尖冰凉,没有回答,“以后不要再开为师玩笑了。”
后来我不知怎么的回到石床上睡下,枕边摸到一物,忙点灯一看,竟是一件尚关今日说要给我买的‘天水碧’衣裳,还有那个在街上看中的青绿小葫芦千千结。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我看了半响,欢呼一声赤着脚跑去试衣服,又迫不及待的把绳结挂到了手串上,果然十分相得益彰,镜中的人儿美得不可方物,那么接下来的一年里,我要天天都穿这件‘天水碧’。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又从原先的袖里掏出放了一日的扇子来到桌前展开,平凡,丢到扇子堆里甚至有些不起眼,但绝不会被忽视,总有人选择它,不是看中它的用料、做工、名气,或者能带来什么东西而想得到。只是因为很喜欢。我想了想,大笔挥挥在扇面落下四字,总算满意地笑了起来。
祖训又云:常与人为善,方可成大事焉。
“老板,这把扇子我买了。”一人拾起那把在一堆华丽精美的玉扇、骨扇、羽毛扇里普普通通的木扇。
“好,好,这纸扇八文。”老板点点头,纳闷今天怎么这么多人都想买这把木扇子。
红绳串好的八块通宝落在木板上沉闷一记响。在“公子下回再来!”的喊声中,模糊看见一位粉衣小公子将买来的木扇揣在怀里,像得了什么稀世珍宝,走得大摇大摆,潇潇洒洒,嘴里咿咿呀呀唱着戏,似乎心情颇好。
“大年初一先祭祖,大年初二要回门,大年初三接灶神,大年初四去拜年,大年初五纳五福......”
今年,开始喜欢你,可以吗?
第12章 马去马归 焉知祸福?
此时尚大官房里的桃木小几上摆了一金枝缠叶盘,盘中放着六只珐琅高底碗,沿边扣圆润白瓷勺,碗里盛各色糖水,碎冰在水面浮浮沉沉,看起来甚是解暑。
尚大官和阿满趴在桌边嘴馋着,台上两颗小脑袋不安分晃动,“著心,这是什么呀?”
“这六碗里有两碗是梅子姜,两碗纱糖冰雪冷元子,还有两碗是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尚小书咂咂嘴,“都是为师亲手做的,想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