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就是为了拿回天行剑才缠上我混进尚府的对不对?”尚大官脑瓜子可机灵了,天行剑是青丘的东西,尚小书是青丘的狐,他们只要把剑物归原主尚小书就能走了,他有种洞察了天机般的兴奋。
“真聪明。”尚小书敷衍夸道。
“那难道此行还别有目的?难道你要把我们杀人灭口了才罢休?”尚大官惊道,扁起嘴,眼泪又吧啦吧啦的掉,“你舍得嘛尚小书,你忍心吗?你怎么这么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难道我们的忘年之交都是假的吗?”
尚小书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把人扔出面前这个窗户的冲动,头疼长叹,“以后别看这么多杂书了。”
尚大官不哭出声,只是轻轻抽泣,一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死咬着下唇,满脸通红,看得尚小书心都要碎了,他带着哭腔问,“我欠你们姓尚的,别哭了祖宗,我亲亲你行不行?”
话音刚落,尚大官猛地仰起脖子猝不及防的亲上了尚小书的左脸颊,“不行,只有本公子可以亲你。”他傲娇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被亲过的那处陷了一块,尚小书左脸独有的梨涡浮在脸上了,越来越深。
阿满泡完浴回来了。“爹。”他惊喜地叫了一声,又对尚小书道,“尚哥哥,你教的五禽戏果真厉害,我现在身轻如燕,好像打通了十二筋络,浑身力气。”
“趁热打铁,现在来运气打拳必有奇效。”尚小书眼见愿者上钩,忙做顺水推舟。
“好嘞。”此时,阿满早对尚小书的话深信不疑。
“著心,你什么时候会武的?”尚大官抬头问他。
“一知半解,不值一提。”尚小书嘴上谦虚,脸上却是大言不惭的神色。
“我也想学。”尚大官摩拳欲欲。
“那你先把“数”学好。”尚小书捂嘴揶揄。心里打起鼓,什么时候自己也好好去学学武术,总不能误人子弟啊。
“唉,那我真不会。”尚大官嘟嘴。
尚小书也不理,看着晴空叹了口气,“哎呀,当初不知跟谁打了个赌,若他好好读书学习,我便满足一个愿望,若他中道放弃了,那我可就食言了。”
“你你你,你个坏人!”尚大官辣手摧花,气得结巴。
第二日恰是端午,尚府上下忙活起来,一早食肉粽,饮雄黄,挂艾草,编五彩,过节气氛颇为浓烈。只是这热闹中久久不见尚府大公子。
“又跑哪去了?这孩子,我编的五彩丑不拉几的可给谁带呀。”少夫人急道。
“也不知道过来帮爷爷闻闻这艾草有霉味没,放多少年了都。”尚老爷嫌弃地挑起一根艾草。
“不行,我真吃不下了,我找官哥儿来,让他吃。”尚少爷把粽子往前一推,苦不堪言。
此时的尚大官背着手,满脸愁容,在池边慢吞吞踱步,踢下的石子惊扰了一片蝌蚪群,他在岸上一遍一遍自问自答,任谁呼喊也不受影响。
“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几何,几何,我上哪知道去啊!问世间数为何物?直教人投河想死!”
尚小书走到他面前给他挂上蛋兜,嬉皮笑脸,“好学生哟,今天你应当背《九章·怀沙》才对啊。”
“我迈不过“九章”这道栏了是吧。”尚大官被磨得没脾气,抬头扯出一丝苦笑。
“不迈不迈,今日过节,走,夫子带你去看赛龙舟!”尚小书牵起他手,大摇大摆走出尚府,亦如他来时这般。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
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
眴兮杳杳,孔静幽默。
郁结纡轸兮,离慜而长鞠。
抚情效志兮,冤屈而自抑。
刓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
易初本迪兮,君子所鄙......
第10章 正月初七 过年了,吃点好的
“小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一大早,他跑来山顶找我。
我翻起眼皮看了一眼站在门前满脸兴奋的他,侧卧在石床上饮了一杯桃花酿才说,“正月初七?”
“不错,初七日谓之人日,是日天气清明者则人生繁衍。今日天气大好,市集上热闹着呢,我们去瞧瞧。”他兴致勃勃的,上前拉我。
“哼,女娲娘娘当年造的是人又不是狐,今天是“人日”又不是“狐日”,与我何干?”话虽这么说,身体却诚实的把和花椒一起泡的桃花酿装进葫芦,别在腰间。
我今儿穿了一身粉衣,金边描花,一头长发覆盖琵琶骨,脑后松松系一条细绳,末端吊两个金铃铛,走起路来清脆悦耳。揽一面铜镜,把芍药、牡丹、蔷薇都往头上带。
尚关拿起梳子给我束发,“小输,不可披头散发。”
“你别拿人的那一套规矩用在我身上,诶!扎起来好丑!”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怎会?小输就是和尚也惊为天人,乖,为师给你编个好看的。”他握住我下巴,轻柔又有耐心地一下一下给我梳头发。我从镜里看他,还是一身葱白直裰,朦胧的像山间弥漫不散的霭雾,头顶戴银灰色软脚幞头,帽上插了“人胜”。
“好了。”
等我回神,镜中的自己顶了一头松垮垮,乱糟糟的编发。
“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束发,是不是不太好?要不......”他脸都红了,不知道是觉得对不起我还是憋笑憋的,手正欲把簪子拔掉。
“可以。”我扔了镜子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给你梳个高髻。”他又笑了起来,背上出行必备的竹编箩,里头一卷卷的书画。“等等为师,我都快忘了下山的路了。”
名就听见了脚步声忙奔了过来,抬头一看,“噢!”他一声惊呼,跟在后头的功成一把捂死了他的嘴。
我看着他俩,功成身穿淡蓝戎装,一柄断水刀从不离身,怀里缩着一只赤色名就正不安分的扭来扭去。“不好看?”我眯起眼睛瞥过去。
“特别好看!这种从未见过的发型也只有在老大的头上才显得如此别致独特,老大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看的狐!”功成眨着眼睛说,“老大,我们要出山去祸害人间了吗?”
“瞎说,我们明明是去普渡众生的。”我收起危险的眼神,心情舒畅的走在前头带路。
“名就,下山后记得不要乱说话。”功成一边把名就塞进自己的中衣里一边提步跟上。
“啰嗦。”名就摇摇大尾巴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老大,您怎么有铜板?”功成追着我又问,名就把头从胸口探了出来。
“这可是前几天的除夕夜晚我在石枕下发现的。”我手中甩着一条红绳串着的八块铜板,好不潇洒。
“是先生的吗?”功成把脸转向尚关问。
尚关笑着摇头,颠了颠背箩。
“怎么会是他的,这人穷到要去街上卖字换钱呢。”我撇嘴,书呆子不知给功成名就下了什么降头,这两小叛徒现在可向着他了。
“小输的字写的跟蜈蚣一样,想卖钱还卖不了呢。”他也不甘示弱。
“不许叫我小输!什么蜈蚣?那是龙飞凤舞,笔走龙蛇,矫若惊龙!”我忙嚷嚷起来,把铜板往功成怀里一扔,抢过书呆子的竹箩一溜烟往山下冲去。
“为师怎么教你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快放下!”书生一手提着衣裳,右手前伸作鸡爪状,毫无气质的跑着。
名就一把接过半空丢来的铜板,开心把玩着,“功成,咱们慢慢走。”
功成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的尚关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形象在他心里一落千丈。
来到集市大概巳时,家家门前贴红对联挂着桃符,门上有门神,檐下有彩绸,窗口糊年画,地面祭土地公公,灶台供灶君,再请天官赐福。
撕下年历,屋里炭火盆,周边洒年酒,八仙桌摆满贡品,给宗祠点香,祠堂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院里燃放爆竹,燃一个火堆,往里头扔竹子,扔用坏的扫帚,闲置的小物件,火烧后发出劈里啪啦的脆响。
街上人人作揖道喜,小贩叫卖一声高过一声,孩童喧嚣跑闹,拍着手唱歌谣,“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一天彷佛整个人间都是红彤彤一片,到处都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这是新年啊,一年里最棒的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