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楠让顾扬住进主卧，其实并不是顾扬调侃的有什么想法。就算真有想法，也是想安慰顾扬的想法。
今天的顾扬真的很不对劲，这种不对劲顾扬把它藏了起来，骗过了傅卿胥，但没有骗过黎楠。
黎楠太了解顾扬了，他始终记挂着鸣父白这个人，一直在揣测这个人和顾扬究竟是什么关系，才能让顾扬在听到他的名字后，变得那么沉默。
这绝对是一个对顾扬来说很特殊的人，死敌、朋友、亲人、关系很好的前辈……甚至爱人，都有可能。
最后一个猜测让黎楠很心慌，想到顾扬可能有爱人，他就止不住的难受，总有种酸涩的感觉在他体内冲撞，但他始终不知道这算什么，于是这种感觉无法找到出口宣泄，只能继续肆意的在他体内横行，搅得他满心满眼都是火星，却又兀自压抑下来，继续当无事发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几乎快疯了。他从未经历过情爱，亦很少有喜悲怒惧，所以不知道这种陌生的感觉，叫嫉妒。
他嫉妒所有能成为顾扬爱人的人。
身侧突然传来细碎的声响，大约是顾扬醒了吧，黎楠迅速收回心神，假装自己睡熟了，呼吸悠长，神色平静。
顾扬确实醒了，他少见的做了个梦，梦里他还是警察，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那是自己的生活，但又不是自己的生活，应该还有什么东西，某个重要的东西被他忘记了。或许这个东西，就是今天他听到鸣父白这个名字时，感觉到如潮水般涌上来疲惫感的源头。
他忘记了某些东西，他必须得记起。
这样想着，顾扬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黎楠极其好看的侧脸，黎楠本就是那种清俊的长相，平时板着脸，显露出一种威严相来，如今睡着了，神色平静，恰恰月光透过未被拉严实的窗帘泻进来一丝光，不偏不倚的打在黎楠鼻子上，越发衬得黎楠皎洁起来。
顾扬心念一动，想起这人之前红透的耳尖，不由得平静下来，甚至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晚安，黎楠。”
黎楠闭着眼，只能感觉到顾扬醒了，然后是长久地安静，他以为顾扬是又重新睡过去了，刚想睁眼，就听见顾扬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然后唇上被烙下了一个柔软的、带着薄荷气息的吻。
于是霎时间，所有那些在黎楠体内横行的情绪找到了突破口，一股脑儿的钻了出来，只给黎楠留下了一个无比清明的念头：
啧，我喜欢他。
第二天黎楠是顶着一对熊猫眼起来的。
一夜无眠的黎楠神色萎靡，默不作声的洗漱完毕出了主卧，把傅卿胥吓了一跳。
“黎楠你这是……怎么了？没睡好吗？”傅卿胥有点关切的问。
“……”黎楠张了张嘴，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跟她说我昨天被喜欢的人亲了心情有点激荡吗？当然不行！
无奈之下，黎楠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昨天信息量有点大，没休息好。”一边跟傅卿胥说，一边还暗暗瞟了顾扬一眼。
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又开始发烫。
当事人顾扬没有半点自觉，自顾自的翻看着从自己家带回来的一堆资料。
这些资料也不知道傅卿胥怎么收集的，总之极其详尽，不单单是住址和生活轨迹，甚至连为什么这个点他会做这件事都有标注。
除此之外还有标注的日期，最近一天的是今晚，然后就是不规律的各种时间。
顾扬抖了抖手中一摞资料，似笑非笑的问傅卿胥：“原本准备……今晚动手？”
傅卿胥脸一红，低下头老老实实应了一声，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连续杀了七个人的杀人魔。
想想也是，傅卿胥死的时候不过十六，又是惨死，对这些人抱有强烈的恨意，恨不得他们死的越惨越好是理所当然的。但她总归还是个孩子，这种恨会纠缠着她，但在她的救命恩人面前，她还是具有一个普通十六岁少女该具有的一切。
所谓杀人魔，只是一个表面，面对于她有恩的人，揭开这层皮，露出来的内核，只是一个懵懂的花季少女。
顾扬重新低头看资料，对傅卿胥说了声：“这摞资料没收了，也别想着对其他人动手，这件事交给我，保证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傅卿胥眼眶红红的，低声应了声“是”。
她本身也不想杀人，更何况灵魂力强大到她这种境界，也能模模糊糊感受到一些限制，知道自己杀了这么多人，到时候入了轮回，少不得要先掉一层皮才能踏上轮回路，杀的人越多，到时候刑罚只怕越重。但她无所畏惧，她宁愿自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只要能处理了这些渣滓，少一些女孩子受害，她心甘情愿。
但现在不一样了，顾扬帮了她一次，如今又将这腌臜事从她身上卸了下去，就算她此刻入了轮回，所受刑罚会轻很多，左不过七年十年的，她还能重回到这个世界。
不是不感激顾扬的，恰恰是太感激了，傅卿胥此刻才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自己在人间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了，那在自己在的这段时间，总要尽全力对顾扬好才是，如今……傅卿胥看了眼黎楠。
能让顾扬困扰的，一是案子，二是黎楠。
案子自己总会尽力，至于黎楠……似乎还没开窍？总不能让恩人苦等。
这样一想，傅卿胥当即下定决心，立志做一名合格的神助攻。
神助攻第一步——不碍事。
傅卿胥于是干脆利落的招呼了一声，借口磨咖啡进了厨房，留给他俩独处的空间。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了黎楠和顾扬两个人、
黎楠呼吸一窒，瞬间觉得温度高了不少。
他想起来了昨晚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带着薄荷气味儿的吻。
顾扬自顾自的翻看着资料，蓦地感觉身边凹下去了一点，一抬头，就看见自己手边放了杯热气腾腾的水。
“有什么发现？”黎楠神色自若，仿佛刚刚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的人不是他。
顾扬端过水杯抿了一口，一边翻资料一边跟黎楠说：“她这份跟我在公安局档案室那个隔间里看到的是一样的，只是没有红笔的痕迹，合理推测隔间里的东西是我的，那么红笔是谁的？那个满含恶意的大红叉又是谁画上去的？目前来看，徐长离嫌疑最大。”
“我怀疑徐长离的警察身份是假的，或者他之前肯定有某种特殊的身份没被我们找到。”
“那我们现在？”黎楠皱了皱眉，思考片刻道，“我让我那个朋友查一下徐长离的具体资料。”
“好，那我去警察局门口蹲一下徐长离。”眼见黎楠板着一张脸要开口，顾扬迅速打住，“其他人看不到我，我只需要躲开徐长离就可以，你去的话还得躲开其他人保证不被发现。”
黎楠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但想了想，抽出自己的手机给了顾扬：“密码489264，你拿着我的手机，一旦有什么情况就给傅卿胥打电话，我跟傅卿胥待在一起。”
“好。”顾扬拿过黎楠的手机，起身向门口走去，“那我就先走了，你回头要联系我的话给我打电话就可以，别太担心我。”别太担心，但要担心。
“嗯，注意安全。”黎楠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在顾扬出门前叫住了他，“顾扬。”
“嗯？”顾扬扭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个温暖怀抱。
黎楠颇有分寸的抱住了顾扬，察觉到怀中人的怔愣后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顾扬被这声低笑苏的耳根发麻，耳尖迅速红了起来。
尽管有点不好意思和不知所措，但他还是用力的回抱黎楠，试图在这个温暖又可靠的怀里待久一点。
黎楠感受到了顾扬的回应，脑中止不住的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吻，几乎是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上了顾扬的额头。
——时间几乎静止。
顾扬不可思议的睁大眼，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窥视的傅卿胥大眼瞪小眼。
顾扬：“！！！”
傅卿胥：“……？？？”
还不等顾扬和傅卿胥有更深一步的眼神交流，黎楠就放开了顾扬，红着耳朵，强撑着直视顾扬的眼睛说：“去吧。”
顾扬愣愣的盯着黎楠，又愣愣的点点头，神游似的飘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