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的丢下一个重磅炸弹,徐长离毫不在意的继续说:“恶鬼是单多琴养的吧?那只恶鬼挺凶,养他的人八成是在用生气供奉,你们解决了恶鬼,单多琴遭反噬的厉害,我联系一下其他人,晚上正式动手。”他看了看怔愣的黎楠,无奈笑道,“回神啦,等彻底解决单多琴再高兴也不迟啊,不然始终没办法彻底安心嘛。”
黎楠迟疑着点了点头,看向顾扬的目光又喜又忧。
事情走到这一步,基本已经可以说在走向结局了,只要徐长离那边不出意外,这件事就能顺利解决,顾扬现在也能回到自己的身体,这是好事。
但让黎楠忧的是,顾扬的反应让他觉得他的过去并不轻松,他担心顾扬醒来以后适应不良。
黎楠轻吐了口气,送徐长离出了门。
经此一役,家里乱作一团,黎楠送走徐长离之后,折身回去替顾扬压了压被角,确定没什么不妥贴的地方之后就去收拾残局去了。
而等黎楠收拾完家里,又去冲了个快澡之后,再次回到卧室,见到的,就是一个拥有实体的、完完整整的顾扬。
黎楠准备迈进卧室的脚顿了一下,盯着顾扬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落脚,几步走到顾扬身边坐下,看着他沉睡着的脸。
之前的顾扬作为灵魂体,虽然有黎楠的生气支撑,但终究还是半透明的形态,就像是玻璃娃娃,总带着一种脆弱感。傅卿胥虽说用的是顾扬的身体,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纵然之前是连环杀人狂,但在他们面前却很温和,总带着小白兔一般的纯澈。
而现在有了实体的顾扬跟原来截然不同。没有了傅卿胥的种种神态气质,抛去了玻璃娃娃的脆弱,沉睡的顾扬即使半分表情也无,却让黎楠无端的从里面看出了几分沉着来。
也不知道顾扬之前都经历了什么。黎楠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着。
顾扬昏迷了整整两天。
黎楠不知道顾扬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干脆跟自己boss申请了这两天在家办公,boss倒是非常痛快的批了,电话最后还不忘调侃黎楠:记得好好陪自己女朋友,我也是过来人,生气了多哄哄就好。
黎楠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哪里给了自己boss错觉是为了哄女朋友。不过最后结果够好就行。
就在黎楠犹豫带顾扬去医院输葡萄糖的话该怎么解释的时候,灰鸽仿佛在他身上安了监视器一样,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静静站在黎楠门口,等待扔完垃圾上楼的黎楠。
楼道灯坏了,黎楠刚上楼就只能看到自家门前有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吓得几乎顺手就把手机砸出去。
等黎楠定了定神,才看清眼前这人是灰鸽,这才舒了口气,边开门边道:“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灰鸽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只是周遭冷厉的气场稍微有点缓和,她往下拉了拉袖子,遮住还在缓慢渗血的胳膊,开口:“徐长离说顾扬晕过去了,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顾扬本来是灵魂体,不吃饭也没事,但现在回到自己身体里了,我过来给他挂个吊瓶,防止他刚醒过来就又饿晕。”
灰鸽说话的时候气息绵长,即使在尽力稳住自己的腔调不至于暴露出自己此刻真实的身体状况,但黎楠还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她差点就以为黎楠已经知道自己暗地里帮助他们和徐长离的事情了。
然而没有,黎楠只是看了灰鸽一眼,开口:“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灰鸽轻轻松了一口气,回应:“我也不是时刻都寡言少语的好吧?”
“行吧,”黎楠拉开门,“那请我们不寡言少语的灰鸽女士进来吧。”
灰鸽替顾扬挂完吊瓶后叮嘱黎楠:“吊瓶里的液体输完了直接把针头拔了就行,我记得你应该会。液体是我特制的,能保证他三天的营养摄入量,三天之后他没醒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
黎楠若有所思的看着灰鸽,没接话。
灰鸽接着说:“不过即使保证了他的营养摄入量,等他醒来你最好还是给他喂点东西,营养剂再怎么管用也比不上真正吃饭,你可以来微波炉里备点……”
灰鸽一扭头,就看见黎楠神色莫测的看着她,于是下意识的住了口,抿了抿唇。
黎楠眯起眼睛,略微抬了抬下巴,问:“我记得你不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吧?你看病都是随心情,会专门上门替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输液?”
灰鸽心口一紧,还不等她想出理由回答,黎楠又问:“而且……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想,你会说那么多话本身就反常,更何况你虽然竭力控制了,但你颤音还是有点明显了,最重要的是——”
灰鸽心里一咯噔,几乎是灵光乍现般看向了自己手腕。
一点不太明显的血迹,毫不起眼又不容辩驳的落在她腕骨上,像是雪地里开出的孤零零一朵梅花。
“你的伤口,怎么回事?”
灰鸽沉默了多久,黎楠就默不作声的盯了她多久,直到灰鸽终于从这种状态里挣脱,才看向黎楠,带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上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可怕,明明是同样的事情,你却总能注意到最核心的东西,有时候甚至是轻描淡写带过去,你都能硬生生把它拽出来一点一点仔细分析,尤其是……运动会那次。”
“后来诊所见到你和顾扬那次,你故意隐藏了对吧?我几乎看不到你的锋芒,甚至以为你已经变了。”灰鸽苦笑,“现在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
黎楠眼里极快的划过一丝什么,却仍旧不说话,只是看着灰鸽。
灰鸽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我不说我是谁你估计也不安心,等我捋捋从什么地方给你说吧。”
接下来,黎楠抱拳靠在墙边,听灰鸽说了一个故事。
第十二章
灰鸽有一个大她三岁的姐姐,人很漂亮,也很温柔,是那种男孩子一眼看过去就会注意到,也会喜欢上的类型。但在灰鸽高一的时候,一切全变了。
灰鸽高一的时候家里出了点变故,她本来就是单亲家庭,只有母亲含辛茹苦的抚养她们姐妹长大,结果高一的时候,母亲被查出来胃癌,中期。
这对她们来说仿佛晴天霹雳。
黎楠听到这里,微微眯了下眼睛,几乎是瞬间想到了灰鸽高一本来文科成绩比理科成绩要好,分科的时候,在所有老师劝她学文时,她为什么咬牙死撑着一定要学理,而且化学和生物成绩突飞猛进,一骑绝尘。
灰鸽当时死倔,一口咬定自己不上学了,家里钱给妈妈看病和姐姐上学,自己出去做工,但除了灰鸽,谁都不同意。
所以灰鸽跑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了解到南下打工机会多,趁家里人不注意,偷偷拿了姐姐的身份证和一点钱,背着装满方便面和干馒头的书包,买了南下的火车票。
顺理成章的,灰鸽被逮住了,连人带东西一起被扣在了火车站的保安室,缩在位子上等家里人来接。
来接的人是灰鸽的姐姐。
姐姐先给警察道了谢,然后把灰鸽带出了火车站。
直到今天,灰鸽还能想起来那个把她从人群中揪出来的警察,当时是怎么叮嘱她们的。
“娃娃这么小,有什么想不开的不读书哦,偷偷溜出来家里人会担心的嘛,别让他们操心噻。”
很普通的一句话,但让灰鸽连同被姐姐带去吃牛肉面时,碗的上方蒸腾而起的白雾一起,记到了现在。
灰鸽大晚上偷跑出来的,摸索着去了火车站买票后一直在车站等车,火车是晚上发车,灰鸽整整一天窝在火车站,只吃了干馒头和干脆面,姐姐把她带去了面馆,给被饿了一天的灰鸽点了碗面。
就着蒸腾而起的白雾,灰鸽边吃边掉泪。
然后她透过白雾,看见姐姐温柔的笑了下,说:“鸽子,别担心,天塌下来有我呢,不怕。”
于是这个温柔的女孩子,用并不刚硬的肩膀,撑起来了这个家。
她那个时候刚大一,脱离了高考的束缚,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纷繁的世界,就被迫提前结束了轻松时光。
灰鸽和母亲被姐姐温柔的回绝了一切关于钱的话题,只说自己在勤工俭学,学校和国家也都有给的补助金,钱够用。
母亲和灰鸽不疑有他,接受了这个解释,直到三年后,灰鸽高考结束,去了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