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然抬头瞥了心悦一眼,心悦看顾墨然终于理会她了,高兴地转过来正对着顾墨然坐下来,“皇兄应该明白的,联姻我不可能会答应,如果我跟他说,让吟秋做我的驸马……”
“柳吟秋只是一介平民,何况无父无母,圣上不会答应的。”顾墨然淡然道,“那可说不准,你堂堂一个王爷,偏偏跑来这偏僻地方盘踞,连朝堂都不去,这种要求他都能答应,为何我不行。”心悦不以为意,顾墨然握着茶杯的手却紧了又紧,心悦继续说,“反正吟秋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冲着这一点招他做驸马也不算过分。何况……我也很喜欢他。”心悦说着,心里也涌起了几分欢愉欣喜。
顾墨然冷冷的看了心悦一眼,她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多年在江湖上奔走的人,对杀气太敏感了,尽管心悦几乎被保护着不曾参与过什么战斗,但常年来危机意识还是有的。
“我只说一次,你马上离开,另外,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柳吟秋,你可以收起你的那些念头了,如果你还想好好地回去做你的平安公主的话。”顾墨然斜斜地瞥着眼,冷冰冰地丝毫不近人气,心悦只觉得后背发凉,那眼神,她绝不会怀疑,顾墨然完全可以让她回不了京城。
但她无法置信,顾墨然在京城的势力那么大,他是比自己的皇兄更适合做皇帝的人,为什么多年来就偏偏待在这个小地方,如果真如他所说是为了一个男人,心悦怎么都不能相信。
心悦夜不能眠,是她想的那样吗?她不禁开始回想过去的所有细节,皇弟和柳吟秋在一起的时刻,她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的呢,会不会是想得太多了,弦之只是欣赏柳吟秋的才能?
不禁摇头嗤笑一声,不可能的。顾弦之是什么人,心悦很明白,做出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是为了什么才能,心悦坐在桌子前,烛火在敞开的窗户里吹来的夜风中不断摇曳,明明灭灭,心悦几乎要捏碎手中的茶杯!
第二天一早,顾府一大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没有交流,没有言语,这么若无其事的样子,心悦怎么都忍不了,等到所有人都下去之后,心悦叫住了顾弦之,“难道你真的就这么打算?他是个男人!皇兄不会同意的!”
顾弦之哼了一声,像是冷笑,“你太天真了。”
说完就要走,心悦不受控制的大喊,“顾弦之!”顾弦之却脚步从容地离开了,根本没有把心悦放在眼里。
心悦颓然而坐,她心里难过,却不知道为何难过。她对柳吟秋是有那么一点心动,但也不至于要死要活非卿不嫁。
那她究竟是为什么这么难过,拼命想要阻止顾弦之呢?
难道是因为那是她的亲弟弟,是她从小就听闻却总也不得见的,一母同胞的弟弟?是因为与男人在一起终究为世不容,怎能让弟弟成为天下笑柄……
心悦百思也不得其解。
顾书端了点心进了心悦的房间,只看见她趴伏在床边,十分忧郁。
“小姐。”顾书轻声道,心悦转过头来,似乎也不想吃什么东西的样子,顾书道,“小姐,吃一点吧,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身体受不了的。”
“顾书……是吧?”
“正是小人。”顾书颔首,不见卑微。
“知道弦之……去哪里了吗?”顾弦之一天没有出现过了,心悦用手指捅了捅点心,漫不经心地问。
“也许,在柳先生那里吧,陈家老爷带来了一幅王羲之的字,公子给柳先生送过去了。”
心悦听了,喃喃自语,“这需要亲自送过去吗?”
“公子和柳先生的感情很好。”顾书微笑回答。
心悦闻言似乎来了精神,“你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吗?”
“不知道,小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认识了。”顾书永远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心悦微微叹了口气,“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好吗?”
“嗯,是的。”
“是……么。”心悦的声音低下来,“你觉得……柳吟秋,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先生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君子端方,温良如玉。”顾书眼里多了几分温度,心悦伏在桌子上,“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确,是个好人,要不然……也不会救我。”她看得出来顾书应该也是十分欢喜柳吟秋的。
顾书并不答话。
心悦端详了他很久,“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弦之的?”
“回主子,十五年前。”
“你……原来是宫里的?”心悦不确定地看着他,顾书恭谨地给了肯定的回答,心悦笑看他,“一点也看不出来嘛。”宫里的男人,除了皇帝和侍卫,只有太监。
顾书道,“小人自小就是照顾公子的,公子离了宫两年以后,唤人传小人过来,圣上同意之后,小人就来了这边,已经十五年有余了。”
“真是羡慕弦之,自小父皇就偏爱他,连这种荒唐的要求都能毫不犹豫地答应。”心悦神色淡淡,顾书不言不语,顾弦之天纵奇才,自小受人瞩目已经是常事,先帝总怕他锋芒毕露,惹人侧目,有什么意外,叫人带着他出了宫暂避风头。
就是那时候,小小的顾弦之看见了在岸堤柳树下安静哭泣的小孩,对他产生了无数的兴趣,在这里待着的日子总是三五不时地去看看那小孩在做什么,他怎么样了,越来越上瘾,越来越割舍不下。
他与先帝达成了协议,只要他在这里待够十年,十年后参加科举考试,如果拔得头筹,他便想做什么就去做,如若不然,他必须留在京城,大概先帝最希望他能继承帝位吧。
他来到了那小小的私塾,土坯墙,茅草顶,就是这样的地方,他看见那小小的孩子坐在那里,一脸认真,虽然顾弦之仍旧是冷淡的表情,心里却忍不住想笑。
许多年过去,两个人一直都没有什么过密的交往,柳吟秋不是个开朗活泼的人,顾弦之更是个冷淡的人,尽管两个人并排坐着,也甚少交谈。
不过顾弦之倒是三五不时会借给柳吟秋一两本书,换来那小家伙十分感激的眼神,路上时不时也会“偶遇”,在书局,在文墨店,在街上,在岸堤边,甚至是在柳吟秋的家门附近,大概只有柳吟秋会以为那真的是偶遇吧。
第11章 最终章
“弦之?”柳吟秋放下茶壶,一声唤惊起了顾弦之的沉思。
“怎么?”回头问道,柳吟秋捋了捋袖子,笑道,“天色晚了,你不回去吗?”
顾弦之捻着一枚棋子,轻轻地落在棋盘上,气定神闲地起了身,两个人相立而视,“颜卿,一生寓居于此,你可情愿?”
柳吟秋看着顾弦之,半晌才道,“生于此,埋于此,本就是一生所系,再无其他所求,青山相伴,想必也只能,只好如此。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柳吟秋回答得不甚在意,他曾经也许对外面的世界有所向往,但是,能安安静静地活在这个地方,也许也很好呢。
顾弦之唇角像是抿了一丝笑意,上前几步,手指勾起柳吟秋的青丝,“想不到颜卿青年俊雅,倒有着这样四大皆空的想法。”柳吟秋不禁要后退一步,顾弦之却先他一步揽住了柳吟秋的后腰,柳吟秋退无可退,尴尬无比。
顾弦之压低了头颅,两个人的距离不断缩小……
“果然……在这里啊。”却听见一声似有迟疑的声音,柳吟秋转头一看,竟然是心悦,身后还跟着顾书。
柳吟秋惊慌,想要挣开顾弦之的禁锢,没想到顾弦之只是回头瞥了一眼心悦,准准确确地压住了柳吟秋的唇,眼看着心悦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柳吟秋使劲推拒着顾弦之,压低了声音警告般地道,“弦之!”耳边似乎是顾弦之的低笑声,柳吟秋快要无地自容,求救般看向顾书,却看见顾书满脸都是笑意,还冲着自己点点头,柳吟秋无奈,却也不敢看心悦。
至今为止他还不知道心悦跟顾弦之是什么关系。
他的心里不断猜测这两个人的关系。
他瞥见了心悦脸上似悲似痛的表情,柳吟秋不想再看见,转过了头,“弦之……”顾弦之终于放开了他,却仍旧拉着柳吟秋,不允许他后退哪怕一步。
“你也该是时候回去了。”顾弦之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没什么感情,就好像最初的时候,春月家里失火之后他的神色如常,他的漠不关心毫不在乎一样,这就是顾墨然,顾公子,他的心里没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