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炀盯着他的眸子,紧了紧手指。
“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
“可我会,”江彦低下头,看着桌子上搭好的乐高模型,语气低沉,“就算不是现在,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有一天我会知道这一切,当我知道你为了我而放弃你的人生的时候,我会多后悔,多难过?”
“如果没了你、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出了什么事,我会比放弃建筑设计更后悔!”颜炀走到江彦面前捏住他的肩膀,“阿彦,这不是牺牲,这是相互成全。我走这条路也不完全是为了你,还有我爹和我爸。”
江彦有些哽咽,他不敢看颜炀的眼睛。
他怕颜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会说服自己,他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怕颜炀的眼里只有自己而失去了世界。
他不想让颜炀因为爱自己而失了自己。
“炀哥,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江彦推开他。
“什么意思?”颜炀问。
“我不是说分手,我当然舍不得跟你分手。只是我觉得……我们爱得太自我,太过火了,从确认关系到现在,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好像生活里除了彼此就没其他东西了,我感觉这样……好像挺不好的,所以……我们都冷静一下吧,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趁现在还不晚。”江彦扭过头,径直走了出去。
“阿彦!”颜炀追出去,在他身后喊道,“你要冷静,我可以陪你,但是我认定了这条路就不会改变,我冷静那么多年,想得已经很清楚了。”
江彦怔了怔,捏紧手指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家里的灯光是暗的,老爹他们并没真的进去聊天。江彦一个人站在门口按着开门密码,手指抖了好几下才输入正确,进门之后连灯都没开。
他有夜盲症,平常在夜里是一定要开灯的,可今天在熟悉的房间里磕磕绊绊,腿上也许已经撞出几块淤青,却没有半点想要开灯的意思。
在黑暗中,他摸索着刚回到房间手机就聒噪地响起来。
心里烦着,本不想接,却在看见那串又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时犹豫了。
江彦冷笑一声:“真他妈祸不单行,他妈的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吗?”
尽管咬牙切齿,江彦还是按下了接听。
“阿彦。”程琳的声音有些哽咽。
江彦的语气有点冲:“干什么?我不是说过别再找我了吗?”
“妈妈真的没有办法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江彦一头的火,但在想到那天程琳哭的样子,又忍不住地有些心软,“老爹不是帮你了吗?”
“他帮我也只能帮一时,阿彦,只有你能帮我。”
“呵……又是想让我给别人做儿子,帮你搞遗产?你能不能尊重尊重我的想法,我他妈的只给江祁做儿子,你听懂了吗?!”
“阿彦,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你妈的从来都只想自己,你有一分一秒想过我吗?”江彦抓着手机对着话筒怒吼发泄着情绪,“当初是我抛弃你的吗?怎么就成我要了你的命?你他妈不想要我生我干什么?当初怎么不干脆掐死我?”
“阿……阿彦,你冷静,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千辛万苦从美国回来,不就是想要利用我争遗产?当年让我爸净身出户你拿走家里所有的一切唯独把我扔下了,现在却想把你扔掉的垃圾捡回来再利用,你他妈不嫌恶心吗?!”
江彦一口吼完这些话,额头上、脖子上的青筋全暴了起来,他大口喘息着,氧气却仿佛越来越稀薄。
“阿彦……呜呜呜呜……”程琳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妈的!操!
江彦咬着牙,就要被她的哭声传染,“啪”的一声,他掐断电话,把手机扔在了床头柜上。
一个百般迁就,牺牲自己也要把一切好的都给他;一个却像吸血鬼,只要他身上有点利用价值就不择手段地想要把他榨干。
这两个,一个爱得太重,一个爱得太浅,就好像把他扔在一片海洋里浮浮沉沉。
太累了,今天真的太累了。
江彦静了一会儿,才趴在地上从柜子里翻出一把许久都没有拿出来的吉他。
这把吉他有点年头了,还是小的时候程琳买的。
那时候的他还不会弹吉他,只是看着好看就要,那时候的程琳也许爱过他,只要他要,就给了。
后来程琳走后,江彦说什么也要认真学吉他,他也曾幼稚的认为是自己买了吉他却不肯弹,妈妈生气了。
当年打开吉他梦的是程琳,如今成就他梦的,却是颜炀。
“炀哥……”江彦喃喃地唤了一声。
这种时候,多想他能给自己一个简单的拥抱。
可天意弄人,这个时候,他偏偏和颜炀提出了冷静期。
颜炀不能来,自己也不能去找他。
操……这他妈就是我的十八岁?!
江彦摸了摸床沿坐上去,抱着吉他,抚着琴弦,那天颜炀带他去Galactic的情景慢慢浮现在眼前。
“小学篱笆旁的蒲公英
是记忆里有味道的风景
……
说好要一起旅行
是你如今唯一坚持的……任……性……”
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着,江彦却已经泣不成声。
同一首歌,一场大笑,一场大哭。
颜炀站在卧室的阳台上,从江彦刚刚的大吼、悲伤的歌声,再到现在断断续续哭泣的声音,颜炀的心就像被串在火上烧一样,疼得他快没办法呼吸。
他站在阳台看着隔壁漆黑的房间,伸出手探入夜空,将深沉悠长的白檀香散了出去。
对于一个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来说,伴侣的信息素气味就是安抚他最好的东西,尽管白檀香传来的时候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但江彦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令他魂牵梦萦的味道。
抹去泪痕,江彦轻轻走到窗前,动作小心地将窗户开得更大,他不想让颜炀发觉。
更多的白檀香涌进来,就像他分化那天晚上,很快就占据了整个房间。
“炀哥,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江彦低声说这,就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嘴里呜咽的是什么。
蹲下身坐在窗下的角落里发着呆,就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隔壁没了声音,颜炀慢慢收回手,独特的信息素气味被晚风一吹很快就消散了。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果子的暴哭现场
彦哥太难了呜呜呜
第71章
江祁昨天一晚上没回家,仲郴和颜绎也是,三个家长就跟说好了一样连一条电话短信都没有交代,甚昨天后来发生了什么都没有过问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彦睡醒的时候觉得喉咙有点干,他清了清嗓子才发现,扁桃体又发炎了。
最近雨水多,七月份的天气不仅不觉得热还会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真他妈太不正常了。
就像这个世界一样,每个人都他妈好像有病。
江彦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拉上窗户。
书包里还有上次感冒的时候颜炀塞的药,江彦连保质期都没看就忘嘴里倒了两颗,和着凉水吞了下去。
就像有只洋辣子在喉咙上爬了一下,刺痛刺痛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骂人。
“操!早晚给你割了!”江彦捏着喉咙,一转身,看见在床上躺了一夜的吉他。
他默了一会儿,安安静静地把吉他重新收回了柜子。
拿起床头的手机,江彦打开和陆尧的聊天框。
“有空吗?哥心情不爽。”
打出这几个字还没有按下发送,江彦又一个个地删除了。
算了,好不容易放假,不让他们糟心了。
江彦做了个深呼吸,想了想,只有去“痴念”这一条选择了。
他简单地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就出了门。
也不知道来“痴念”的这一路上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反正在踏入的那一刹那,江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上了楼,却看见阿诚面前坐着一个客人,两个人说说笑笑。
本想找阿诚聊聊,看来也不行了。
江彦叹口气,在吧台边上随便找个位子坐下来:“老规矩,无酒精。”
阿诚瞅他一眼,又往后看了看:“他没来?”
“没有。”江彦说。
“彦哥?!”在阿诚跟前坐着的“客人”突然惊讶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