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到哪里都备受瞩目啊,不愧是艺人,很懂得怎么讨好女生嘛。”
啊,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天宫秀昭并不意外,只是相当天然地笑了笑,“不只是女生,男生也一样,毕竟我们团还是有男粉的,我也去练习了,前辈请自便。”
他拿了一份练习用台本往一旁走去,却又被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听说你最近和那个有钱家的少爷走得很近,看样子那个消息是真的啊,我想想,好像是‘成员关系不好,天宫秀昭决定单飞’。”平川从肩线上凑近,笑着在他耳旁低低说道。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的?和你演对手戏,随便想想也知道那小少爷原本的位置是给谁的,是叫丹下优对吧,依附的同伴居然随便把自己抛弃了,那家伙现在一定很伤心哦?”
肩上的手被猛地拍开。
表演厅内好像遇到了冷空气,气压骤降。
天宫秀昭转过身,没有笑容修饰的面容很符合他的外表,清冷到仿佛被束在高阁之上的利器,偶然一见更觉得盛气凌人。
“刚才的话,请前辈收回。”
平川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后不在意地揉起手背,“生气了,被说中所以恼羞成、”
领口突然被紧紧揪住,隐藏怒意的力道让未完的话停在喉口。
天宫秀昭毫不收敛地展示着自己的攻击意图,“优是我的友人、同伴,也是同一组合的成员,我们之间关系怎样随便你去评价,但是有一点我不能当做没听到。”
“那个叫丹下优的家伙即便练舞练到骨头开裂,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也会在舞台上呈现最完美的表演,甚至这样还能拿下年纪前三的位置。对于一个不了解的人请不要轻易地说出‘依附’这个词,不然我只会认为前辈是在侮辱自己。”
☆、第 10 章
椎名向辉还没见过天宫秀昭这样的模样,锋芒毕露,锐利得难以靠近。
他是今天的值日生,来得迟了些,没想到刚进表演厅就看到了这很有张力的一幕——前辈正揪着别人的衣领。
预想中甜蜜的会面是不可能了。
椎名向辉放轻了脚步走近,不自觉地将手停在了一旁折凳的椅背上。
那边天宫秀昭和平川的对峙还在继续。
平川很显然没料想到这第一次见挺温吞的小子,发起火来还蛮瘆人,一时间愣愣地做不出反应,天宫秀昭也没有再咄咄逼人。
他松开手,并礼貌地为前辈拍了拍制服上的皱褶,转身向被吓住的其他部员道歉,“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本来这是属于话剧社的比赛,突然有外人加入,这种情况任谁都会觉得不满,我自认为能理解这种感觉,所以平川前辈怎么针对我都没关系。”
天宫秀昭再次转身看向平川,“但是我现在发现我错了,这样下去矛盾会越来越大,所以干脆来一场比试吧。当然,不是用拳头,就在前辈自满的舞台上决出胜负怎么样?”
平川脸色已经黑得仿佛要吃人,“你在挑战我?”
“如前辈所见,是。”
“很好~”一道热情洋溢的女声突然挤入。
适时保持沉默的小森洋子在切入时也很敏锐,“大家就一起用手中的台本来拼一段戏吧!”
不知道用搅局还是救场来形容比较好,总之部长的话语权在此时体现。
刚才还感觉很普通的纸页瞬间就不一样了,部员们都“哗哗”翻动起手中的台本。
小森洋子给他们准备的是《俄狄浦斯王》的剧本,是她自己用来练习创作的版本,大体框架没变,只是做了些精简。
这位很有才能的小森小姐这时候展现了一个部长应有的活跃,相当兴奋地给每个部员都安排好角色,当然整个过程有些专制和独断。
演员登场。
第一幕。
忒拜城正在遭受一场瘟疫,国王俄狄浦斯向先知询问,为什么神明会降下这样的灾难,先知被逼问之下,说出了一个让人惊恐的答案。
“先知啊,我,雄伟的俄狄浦斯再次发问,惹怒神明的究竟是什么?”
饰演俄狄浦斯的是二年生的春奈,没错是一名女性,她严肃的语调作为开场的第一句台词,将原本充满了诙谐的基调带向认真。
“我在此回答,是王你自身。”
“我?揭开斯芬克斯谜题的俄狄浦斯,为何会惹来神明的诅咒?”
“因为弑父娶母的罪名。”
第二幕。
忒拜先任国王拉伊俄斯爱慕上美少年克律西波斯,却招致其死亡,克律西波斯的父亲诅咒他将被他自己的儿子所杀。
平川饰演的拉伊俄斯坐在地上,抱着抟成一团的外套,在眉间凝出深沉的痛楚。
椎名向辉从身后走近,冷冷看着这个神伤的男人,“你必将被你的儿子所杀。”
从字面意思到饱含的感情,这都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诅咒,当然,其中少了一份丧子的悲伤。
平川颊边绷紧了一瞬,只是低头沉湎怀中“逝去的爱人”。
第三幕。
担心诅咒应验的拉伊俄斯不敢与自己的王后同床,却在一次酒后与她交合,王后产下俄狄浦斯,拉伊俄斯准备将孩子扔到山谷,遭到王后质疑。
天宫秀昭,来自部长钦点的王后依俄卡斯忒登场。
他和平川面对着面,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
说小森洋子不是故意的估计都没人相信。
还是天宫秀昭先有了反应,这次外套从“逝去的爱人”转变成了“在襁褓中的婴儿”,他爱抚着“婴儿”莫须有的脸颊。
“我的丈夫,你为何这样的残忍?身为国王的仁慈,却吝啬地不肯分给妻儿一丝一毫?”圣洁的依俄卡斯忒渐渐如花朵般朽败了。
在戏剧中将自己的情绪抽离,应该是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前提。
天宫秀昭怀抱着孩子低声质问,但话中更多的是疲倦,与之相应的,低垂的面容上浮现着趋向死寂的平静。
平川原本有些僵硬的表情凝为沉重,转过身去,只剩紧绷的肩臂昭示着他的不忍。
但国王依旧是威严的,“这个孩子不能留下。”
“不能留……”冷情的话将作为妻子已死去的依俄卡斯忒触动了,她现在是一位充满怒火的母亲。
“掠夺去吧,干脆将我撕碎,可恶的匪徒!”
“依俄卡斯忒,你需服从!”
……
“好厉害……”春奈在台下忍不住自语。
拿到台本后,她原本研究最多的角色就是王后了,这段戏在她预想中是从头到尾都爆发着情绪的,但是总觉得欠缺了什么,现在看着台上的两人才渐渐明白了。
所谓的爆发要有足够的反差才能达到顶点,如果从一开始就歇斯底里,那句“掠夺去吧”就没有现在的崩溃感。
从伤心的妻子到愤怒的母亲,为什么自己没考虑到呢……春奈想得入神,没发现小森洋子这时走到了自己身侧。
“小春。”
“部长?”春奈回过神,疑惑地看着小森洋子。
“最后一幕,别被比下去了哦。”
“诶?有点太勉强我了吧?”
“有时候就是要勉强一下,才知道自己可以啊。”小森洋子搂住她的肩膀,低低说,“我可是把宝都压在你身上了,你也要抓住机会哦。”
“部长?”
小森洋子笑了笑没再说话。
……
最终幕。
呼应开头,俄狄浦斯从先知口中得知“弑父娶母”的罪名,在与妻子的对话中明白原来自己以为的匪徒是前任国王,而且正是将他丢弃的父亲,他杀了父亲,并娶了王后,罪名成立。
依俄卡斯忒也察觉到这个事实,自杀身亡,难以接受的俄狄浦斯用母亲的簪子刺瞎双眼,带着两个女儿离开忒拜,诅咒的瘟疫散去。
“这是怎样的惩罚!”依俄卡斯忒惊恐地瘫坐在地上,伸手触向那看不到的神明。
渐渐地她怒骂,她痛哭,她失去了优雅,她已经疯了。
一门相隔,俄狄浦斯也跪倒在地。
“不被神圣律例所容许的生,不被神圣律例所容许的死,不被神圣律例所容许的结合。”
俄狄浦斯像母胎中的婴儿一样蜷缩起来,面容却扭曲得像是魔鬼。
突然他踉跄地爬起来,去撞向那扇被紧紧锁住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