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才升起微弱的火光,这时陆菀才发觉他腰后又有了新的血迹。
他的伤口该是又裂开了。
第55章 狼群
见到谢瑜腰后濡湿的一大块血迹, 再看着他此时浑然不觉,依旧在到处查探屋内的痕迹……
陆菀抿了抿唇,细白的手指抚上了腰间鼓囊囊的一团, 忍不住开了口。
“谢郎君, 你伤口又裂开了,我替你包扎一下如何?”
她把腰间系着的荷包解下,松松系带,细白的手指撑开了袋口。
絮状物, 白花花的一团,就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
早在从山洞出发之前,她就将荷包里的胭脂水粉之类的小物件全倒了出去, 换上塞得严实的白芦花。
这会刚好就派上了用场。
谢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略一颔首,随即走到她面前坐下,慢条斯理地将竹青的外袍解开了。
还不待他褪下中衣,看不过去的周延就一个箭步过来,伸手就捂住了陆菀的双眼。
他还趁机抢过了那袋芦花, 又扶着她的肩, 轻推着, 把她整个人扭转了过去, 背对着谢瑜。
“我来替谢郎君上药便是, 阿菀转过身去, 莫看。”
谢瑜解着素白中衣系带的手指一顿,语气清淡,有些不以为意地对他道。
“阿菀替我上药不是一次两次了。”
言外之意就是陆菀早就看过了,他又何必如此紧张。
这话说得甚是嚣张。
周延磨了磨后槽牙,不答话, 只是替他换芦花时,手上动作难免重了些。
谁知方才谢瑜明明还跟没事人一般四处走动,在他手下竟是低低地哼了一声,嗓音沉闷,很是痛苦的模样。
周延下意识地去看陆菀,口中有些讷讷,木着脸为自己辩驳了句。
“我方才并未用力的……”
……
突然有种他们两人在上演宫心计的既视感。
陆菀倒也不曾疑他,略一思索就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她有些无奈地接过荷包,示意周延起来,自己则是坐到了他方才的位置。
“世子气力拔山,可是能跟虎类相搏的,上药这般小事,还是我来吧。”
她自觉要端平这碗水,便又对谢瑜说道。
“我笨手笨脚的,并不比世子强到哪里去,若是下手重了些,还请谢郎君多担待些。”
那两位郎君便都不说话了。
只周延半抱着手臂,斜睨着凤眸又瞥了谢瑜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去收拾火堆。
谢瑜则是脸庞微垂,但他始终背对着陆菀,她也看不清这人有什么表情。
但看着他绷紧的背脊放松了些,想来是没什么意见的。
“这会天黑了,倒是不好再寻吃食。”
周延将一叠鱼干取出,语气里难掩替着陆菀自得之意。
“幸好听了阿菀的话,还将那处的鱼都逮了上来,若否,这会才是麻烦。”
他本就没话找话,此时见一边的两人都不搭话,觉得无趣,便也住了口,仔细地烘烤起鱼干来。
一时之间,屋里只剩火舌舔舐树枝的细碎辟里啪啦声。
那些鱼干都是在下午出发前便备好的。
当时陆菀听说了林中有野兽之事,就有些忧心晚上的吃食没有着落,提议着,在出发之前烤些鱼干备上。
这话甚是有理,于是谢瑜与周延便用砍下的枝叶堵住了水流。
几人竟是从芦苇荡里捉住了足足数十条鱼,处理后勉强烤成半干,只待完全烤熟便能食用。
火光一闪一闪的跳跃影中,陆菀用着身上仅存的小银钗,仔细地挑下伤口上被血浸湿的芦花,又将新的芦花包裹在系带中,贴了上去。
那些被她挑出的一绺绺絮状物,俱是被血浸润成了暗红色。
只是看着,她就有些头皮发麻。
也不知道谢瑜下午是如何跟着他们走了这么远,还不呼痛的。
想的入了迷,细白的手指停留在他系带上的时辰就有些久了。
她也丝毫没注意到,有只修长用力的手缓缓往后伸来,将她的擒在了掌心。
谢瑜半转过身,清润眼眸里映着的是火光和她的影儿,俱是沉沉黯黯的暖色。
这让陆菀下意识往火堆边一瞥,等看到周延此时正背对着他们两人在烤鱼干,并不曾看见这一幕时,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见她此时居然还在跑神,有些不悦,握住她的手就抓得更紧了些。
陆菀想抽出来,对方却是不肯放手。
她赌了气,便下了力气挣脱,却只是被锢得更紧。
偏偏自己又不能太过,若是闹出了动静,惹得周延回头看就不好了。
她虚张声势地瞪了谢瑜一眼。
结果,那人却只弯了唇,眸子里点点火光攒动,目光始终凝视着她。
见谢瑜动了动唇,将要张口说些什么,陆菀眼疾手快地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他。
结果那人却是不慌不忙地往火堆边的背影瞥了一眼。
紧接着,她就发觉,这人竟是又轻轻啄吻了她的手心一下。
陆菀在心里撇了撇嘴角,若不是她为了换上新鲜芦花,洗干净了手,她就不信谢瑜还亲得下去。
她连忙想抽回自己的这只手,却又被谢瑜按住了。
“你们在做什么?!”
完了,被发现了。
陆菀僵着脸往火堆边望去,果然就看见周延脸色都变了。
他三两步过来,略有薄茧的手指直直地指着他们俩的古怪姿势,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们这是做什么?”
陆菀艰难地瞧了瞧自己与谢瑜的姿势,一手在他腰间,被他按住,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口鼻,也被他按住。
这姿势的确有些诡异了。
她将按住谢瑜口鼻的手又往下用了些力,别过脸,不去看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强行解释了一句。
“我要把这芦花按进谢郎君的伤口里,又怕他疼得叫嚷出声,就捂住了他的嘴,只是没想到谢郎君怕我下不去手,便替我按住了。”
周延显然是不可能这么容易被诳住的。
但此时他也回过神来,想着要照顾着阿菀的颜面,也不便多言。
他冷着脸将陆菀轻轻挥开,自己兀自去把谢瑜身上的伤口包扎好。
此次下手可没有留情,才三两下就粗粗地包扎完事。
然而这回谢瑜也没有再痛哼出声,面色平和得如同受伤之人不是自己一般。
只是那道温和的视线一直落在火堆边乖巧跪坐着的女子身上。
“谢郎君,莫要逾越了身份。”
周延俯下身开口,刻意压低了声音,唯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被警告的人却是连眼帘都不曾掀一下,只噙着笑,低声将这话又还了回去。
“世子也莫要忘记。”
他犹嫌不够,“阿菀如今还是我的未婚娘子,我们还有先帝御赐的婚约。”
周延的脸色更难看了些,他冷眼盯着谢瑜,很想再与之争论一番。
可陆菀已经在招呼他们了。
“鱼已经好了,世子和谢郎君快些来。”
“阿菀先唤的是我。”周延的唇角翘了起来。
“主随客便罢了。”
谢瑜语气闲闲,整了整衣衫,修长如玉的手缓缓拂过竹青的衣领,两日未曾浆洗的衣衫越发柔软,透出些明晰突出的锁骨形状。
这人分明是说他与阿菀是主人家,自己是客,阿菀才先唤自己的。
周延堵了一肚子气,他冷着脸坐到了陆菀身边,一声不吭地开始吃鱼。
没想到这人的气性这么大,陆菀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方才之事他还不曾消气。
她琢磨了下,觉得或许自己该多注意些,与谢瑜再少些接触。
毕竟周延才是自己此时的目标。
她将自己手中卖相最好的那条鱼递给了周延,完全不顾落在她身上的那道温和视线渐渐变得晦涩。
谢瑜攥紧了手中穿在鱼身上的细枝,垂眸细嚼,连细刺都咽了下去。
喉间有些粗粝的划伤刺痛,却远远不及他每每看见陆菀对他弃之不顾时,心口骤然的抽搐剧痛。
他细细咽下口中鱼肉,如鲠在喉,不再去看陆菀将第二条鱼递给周延的场景。
这屋里虽是简陋,却还有个木板搭就的类似床榻的东西,另外两位郎君自然是不会与陆菀相争,都各自选了一角倚坐着养神。
月至中天,陆菀却是自昏睡中被人推醒了。
才一眨眼,就看见谢瑜俯身在轻摇着她,见她醒来,就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