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的目光寒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江瑜在她身上看到了很久没有过的戾气和激烈的情感起伏,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你们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我娘死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你们害死了我娘!”
“叶承西该死,你也该死,你们对楼兰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叶青,你就是一个灾星,走到哪儿带去的都是厄运和灾祸。”方想反唇相讥,言语中暗藏着深深的恶毒,“族中长老听闻云水宗被魔火烧山,满门尽斩……”
“够了。”江瑜眉目一沉,拉过叶青,捏住她的手,“师门不幸,我定会查明真相,让藏在阴暗里的小人血债血偿,但这世间若所有灾祸都归结于一人身上,一个人什么都不做就能祸国殃民,那这些年,我的仗也白打了。”
单子琪插/到三人中间,故作轻松的笑道,“哎,你们现在各执一词,大家都在气头上,不如趁此把话说开,也好让我们这些局外人琢磨琢磨,这位兄弟,叶姑娘是我们朋友,你要这么平白无故的血口喷人,我们可要不服的。”
“我血口喷人?”方想气笑了, “如果不是叶承西带着她和神兵入了楼兰,怎么会引来神罚?七海连天,异兵突起,天降神罚,我们牺牲了多少人,被破掉了多少长命锁?”他手指向那群孩子,“还有他们!自此染上了不治之症,那日之后所有出生的后代都携带了病源,再也没有正常的婴儿出生,这些无辜的孩子们从此不见天光,她毁掉了整个楼兰的命脉!”
叶青双目血一样的红,一字一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木兰苏细腻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惶惑,“方医师,你们别吵啦,您快看看祭司哥哥,他刚刚用手碰了我,我怕,我好怕他也染上。”
“这病染不上成年人。”方想目光阴沉沉扫向江瑜,“你们的祭司哥哥已经死了,这是冒牌货,别这么叫他了。”
“你说什么?”叶青冷道。
“南城已经死了,死透了,尸骨都没存下来,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妖术让这群孩子误以为他是祭司。”方想言语中毫不掩饰敌意。
“他怎么死的?”叶青一步之间身形忽闪至方想面前,眼尾紫黑色的蝎子发出瘆人的凶光,手中之剑已经架到了方想脖颈间。
江瑜站在原地看着叶青现在的样子,心中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和不愉快生了出来。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方想充满讥诮的看着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以七神之名,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这十多年间,他恨叶青恨到了骨子里,在叶青憎恨他们的同时,也被他们深深憎恨着,方想竟不惜以血肉之身撞上了剑,来完成自己恶毒的血咒。
血溅了叶青一脸。方想直挺挺的倒下,尸身的眼睛兀自没有闭上。
孩子们被吓坏了,尖叫着躲到木晴身后。
叶青茫然后退了一步,带着杀气飞快向村口走。江瑜忍无可忍的叫住她,“叶青,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楼兰王,他为什么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叶青的脸色惨白惨白,衬着其上方想的血红得触目惊心。
“那我呢?”江瑜深深看着她,沉声道,“你不想他死,你口口声声说他背叛了你,可当你听到他死了的时候,却这么伤心、痛苦、难过?为什么?你为什么始终要在我的面前对另一个男人寄托上如此激烈的情感!”
叶青怔住了,她回过身的瞬间,落下一行泪,“你的身上也有蝴蝶图腾,你和南城什么关系?”
明明是酷暑,江瑜却觉得身上沸腾的血液都凉了下来,窒息的压抑要让他的心炸裂,“不好意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叶青,你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蝴蝶图腾,把对他的情感寄托到了我的身上,才爱我是吗?如果那天晚上,你没有在我身上看到它,是不是我们的关系只会一直僵持在那里,你根本就不会多关注我一点?”
灵魂像是被撕扯成两半,江瑜压抑着深沉情感的痛楚像是钝刀拖过她的心脏,“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呵……我到底是谁呢?”江瑜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化不开的悲伤,所有克制的痛苦都在那一瞬间冲击上他的心灵,他没有记忆一团乱的生活,失去了所有的亲人,靠着仇恨在荆棘中辟出了一条血路,到头来连自己是生是死,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连这个世间仅剩的或许是最容易得到的温暖——她的爱,却都得不到。
叶青无力的看着他,混乱的记忆汹涌的冲刷她的识海。
“大魔头,滚出去!”一个小孩拿起石头朝叶青丢过去,石子磕在她的额角,逸出了血丝。受到煽动后,越来越多的小孩相继效仿,“你杀了方医师,他那么好,他救了我们,你却把他杀了!”
“我没有!”
单子琪眼明手快抱起一个小孩,那小孩脚下的土地伸出一柄血色的利剑。他心有余悸的朝江瑜吼道,“叶姑娘已经没办法控制心里的杀意了,别刺激她了,会被心魔反噬的!”
虚空中,忽然产生了两道缥缈的光带,若有若无的缠上了叶青的双手,紫色的雷一闪而过。叶青目光冰冷的可怕,低声道,“放开我。”
一排楼兰卫兵带着长/枪/从村口涌入,把小孩们护了起来。
“我再说一遍,放开我!星雅。”
☆、章九十
那虚无缥缈的光带陡然化作实形,光带的另一端握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楼兰的大祭司一席盛装,长裙拖地,裙上绘星空万象,她走过的时候,紫色的蝴蝶扇动着透明的羽翼,伴随在她的身侧,美若梦幻。她拉住光带一用力,叶青单膝跪了下来。
江瑜没忍住踏前一步,但那一步迈到一半,犹豫片刻,又缩了回去。他狭长的眼尾着墨般的化开红晕,看着叶青,连呼吸都是凉的。他下定决心跟着她的那天起,就不再在意仙道,他甘愿堕魔陪她,可是现在这一切却显得有点可笑,她真的需要他吗?
叶青目中闪过血色,抬头看着星雅,却见大祭司慢慢蹲下身,手轻轻抚过叶青的脸颊,冰凉又柔软的指尖拭去了她脸上的血迹,一下子就制住了她无法控制的杀意,强迫她宁下神听她说,“没有想到会让你这么痛苦,可是,南城,我的孩子,很早就已经死了,他从来没有爱过你,甚至没有见过你,爱过你的人是……阿瑜。”
这一刻,江瑜和叶青同时怔住,目光隔空相撞。叶青目中血光一点点散去,像被灼伤了一样,所有的回忆呼啸着冲过荒原,将她脆弱的神经千刀万剐。
“所思所念,皆为虚妄,我们没有想过你会再回来,可既然你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阿瑜,楼兰与你的劫,总该有一个交代。”星雅收回了手,目中带着一种悲悯,“二十五年前,巡逻队去天堑接当年被楼兰选中从无尽之海进来的人时,意外发现了一个死去已久的婴儿,脖子上挂了块本命锁,上面刻了‘江瑜’两个字。”
和在大漠中看到的幻境对上了,江瑜肩头微不可见的轻颤,心里翻江倒海。
“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可能只是侥幸从无尽之海飘上来的,尸体埋了就是。但奇怪的是,这个婴儿已经死透了,从尸斑还有肢体的僵硬程度来看,死了至少十天,但尸身没有腐烂,也没有被野兽撕咬,甚至连血液都还有温度,巡逻队的人怕这是什么妖魔,就拿刀划开了一点他的身体,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无尽之海周围夜晚的气温相当低,但那血流出来竟然是滚烫的,一点都没有冻住的意思,这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异象,当即巡逻队的领队就把这死尸带回了楼兰王府让祭司团七位长老过目。他们放出了婴儿身上所有的血,因为他们发现,肉身只是载体,真正珍贵的是里面藏着的血。”
江瑜手背上凸起青筋,星雅说这些话时语气异常的平静,仿佛从不觉得放血这件事有任何奇怪之处,叶青的声音有些嘶哑,“你不觉得,这太残忍了吗?”她在幻境中见到那婴儿时,无力于和他隔着的几十年岁月时光,她很想救他,为他遮风挡雨,可是触手所及都是虚无。
“不会。”星雅神色淡淡的,很直接的说,“王族和祭司为了保护族民的安全,有权对这种外来的我们看不透的觉得危险的东西进行彻查。而且,你应该要感谢我们当年做的决定,不然,你可能没有机会遇见阿瑜。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说过当今的人皇宇文泽和王妃芊雪寒曾经机缘巧合下进入了楼兰,当时七月十五楼兰开城门的那一天,对放行之人的要求还没那么严,每年进入楼兰的外族人有很多,皓轩更是一度将宇文泽引为知己,日夜与他把酒言欢,但是,宇文泽和芊雪寒不仅背叛了入世之人不可再出世的约定,还盗走了流萤石、偃术和千机翎,自此皓轩痛恶外族人背信弃义,在沙漠立下碑文,设下分界线,要那些妄想进入楼兰的人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