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理自己,男孩子终于沉不住气,探出头,声音虚弱又沉闷:“你不去配合GV的实验,来这里干什么?”
董陈怕他闷坏了,故意逗他:“既然你都知道了,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谁让你救我了!”凌小豪稍微抬高了声音,有些气喘,“为了救我牺牲自己的健康,你就那么缺钱?”
“谁说我是为了钱帮你?”虽然事实好像也没差。
“小白医生说的,他说你跟那个周扒皮……姓周的教授签过卖身契!”
“金主出钱我出力,这叫双赢协议。而且我最多帮你献点血小板,对我的健康没有影响。”
“真的吗?”凌小豪从床上坐起来。
“你看我长得像会吃亏的人?”
董陈在他床边坐下,扶住他:“不过,你也要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我可不希望自己的‘血汗’打水漂。”
她这样说,凌小豪心里轻松不少:“难道你真的很缺钱?我可以让我爸爸打给你。”
“少爷,你爸爸是企业家,又不是慈善家。”
“我可以先借来送给你,等我长大了再还给他。”
算你还有点良心,没白救。董陈摸摸他的帽檐:“你好好休息,等临床试验结束,我有空再来看你。”
凌小豪突然痛苦地小声哼哼。
董陈:“……碰瓷啊?”
凌小豪委屈:“我头疼,像是戴了个紧箍咒。”
“你总戴着帽子,脑袋不累吗?”
董陈作势摘他帽子,却被他躲过。“不行,没有头发都不帅了。”
岂止没有头发,他做过开颅手术,遗留的疤痕恐怕要跟他一辈子。
董陈自己隐疾未消,不禁感同身受,放软了语气:“你生病了头疼很正常。等你病好了,修成正果,紧箍咒自然就没有了,一切都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甚至比原来更好。”
“我真的……会很快好起来吗?”
“也没那么快,不过算你幸运,遇到了比熊猫血还要珍贵一万倍的我。”
凌小豪有点嫌弃,但还是轻轻拉住她的裙摆。“姐姐,谢谢你。”
董陈想再安慰他几句,周正觉的电话打了进来。
“在哪里?”周正觉言简意赅。
“医院啊。”董陈又补充了一句,“凌小豪的病房。”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探病结束立即回GV。”
“干什么?”
“上班。”
董陈不可思议:“我刚刚抽了那么多血,没有补助就算了,你还让我现在就去上班?”
周正觉:“今天不是休息日。”
“可我今天没开车!”
“打车回来,车费报销。”周正觉挂断了电话。
一分钟后,董陈收到88块钱的转账提醒,有零有整。
“……”小少爷没说错,他还真是个周扒皮。
董陈叫了网约车,回到研究所。
她刚上四楼,周正觉和几个研究员开完会,刚从会议室出来。
吴西观看见她,如同刑满释放,激动得快要落泪:“姐,您终于回来了!”
“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她看向为首的人,“周教授这么急叫我回来,有什么工作指示?”
周正觉仔细看她的脸色,还没开口,旁边的华媛扬扬手里的会议笔记,“你血小板的组化检测出来了。周教授马上要进P3,大家都很忙,哪有功夫管你。”
在GV待久了,董陈已经明白华媛的敌意缘由,这姑娘对她们周教授的喜欢和崇拜,就差写在脸上了。
董陈是个外行人,对周正觉的大牛光环免疫,华媛的冷嘲热讽对她影响不大,是否还击全看心情。
她顺着台阶,打了个无聊的哈欠:“既然没什么重要工作,我先回家睡觉去了。”
“输血之后,觉得很困吗?”周正觉问话的语气很认真。
董陈知道这是他一贯的态度,对人漠不关心,对工作苛刻又严谨。
“还好。”她淡淡回答。
周正觉又问:“输血后有没有补充热量?”
“喝过热水,回来的路上还吃了点心。”
“现在饿不饿?”
董陈奇怪地摇摇头。
“好,你稍后跟我进P3,观察一下溶瘤实验。”
“教授!她凭什么进p3?”华媛的声音尖锐而突兀。
好吧,不只是华媛,董陈也怀疑自己幻听了。
周正觉解释:“志愿者了解和熟悉实验过程,有助于消除她的主观臆断和恐慌。”
“老大说得对。”吴西观仿佛开窍,也在旁边附和。
不知道为什么,董陈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暧昧。
华媛:“可她没有生物专业知识,不具备进实验室的资格。”
周正觉:“有我在,不需要担心这些。”
周正觉又看向董陈:“想不想知道,你体内的新型轮状病毒,具体是怎样击破凌小豪的脑癌细胞的?”
华媛气呼呼地看着董陈,仿佛她就该有自知之明主动拒绝。
董陈点点头,只怪这诡异的好奇心。
P3级的病毒实验室就在三楼,董陈从未涉足,只在电脑里看过它的平面图。
周正觉验证了指纹密码,把她带往更衣室。
P3有两道更衣室,进入一更,周正觉取拿出一套密封的防护服递给她:“先洗手,然后进去换衣服。”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里面有一次性内衣和打底衣。”
董陈:“……还要脱光光换衣服?”
周正觉:“实验室里有HIV病毒和癌细胞样本,虽然群体传染性不强,但做好防护有益无害。”
入乡随俗,保命要紧。她只好进小房间,脱掉了所有的衣服。
看着裸/露的自己,一想到周正觉就在隔壁的更衣间,她有些脸红。
董陈穿好防护服、戴上口罩出来,周正觉已经全副武装地等在门外。
周正觉戴着面罩和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上下检查董陈的着装后,似乎说了什么。
董陈听不清,仰起头看他,只觉得这人怎么这么高。
周正觉叹气,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挤掉她口罩的缝隙。
“……”原来是自己的口罩没戴严实。
周正觉将耳麦塞进她的耳朵,又帮她戴好面罩。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最后还不忘……重新洗手消毒。
董陈忍不住腹诽,一天洗八百次手,难怪他的手比女生还要苍白。
“好了,我们去二更。”耳麦里传来清晰的男声。
二道更衣室封闭而狭小,主要用来气淋杀菌。
董陈与周正觉面对面站着,感受着四面吹来的消毒气雾,像是站在云端。
这对她而言,是非常新奇的体验,每一个环节都像是冒险。
沿着二更往里走,距离实验室还有一道长长的隔离带。
隔离带两旁有几间扩增室和洁净室,偶尔有人出入,看见周正觉,都礼貌地点头打招呼。
“那个房间里是什么?”董陈指着一道闪光的门。
周正觉答:“是无菌鼠房。繁衍实验小鼠时,对光和空气都有要求,所以房间里的光线会特殊一点。”
透过门上的窗户,董陈看见一个巨大的鼠笼架。
“这么多小白鼠,如果实验用不完,或者不小心跑出来怎么办,你们会放生吗?”
周正觉摇摇头:“为了避免菌毒泄露,我们一般会使用二氧化碳麻醉舱,时间最快、痛苦最小地了断它们。”
董陈心中一颤。
周正觉以为她会嘲讽他残忍,却听到她叹息:“你们这么做,虽然没有‘鼠’道主义,也算人道主义了,就像是人类的……”
“跟那个没有关系。不要再跟我提那三个字。”周正觉打断她,“不要胡思乱想,前面就是操作室。”
他说着,突然牵住董陈的手大步往前走。
他走得很快,即使隔着双层的防护手套,董陈也感受到一股力量,似能把她从某种深渊中拽离。
进入核心实验区,距离正式的实验操作室,竟然还有一个二道隔离区。
周正觉在这里放开了她。
他指了指隔离区的简易座椅,“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我不能进去吗?为什么?”在这里干等,还不如回家补觉。
“不安全,根据BLS-3级实验室规定,缺乏相关生物研究技能的非专业人士,没有资格入内。”
董陈不满:“你是GV的负责人,不是有特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