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
“毕竟你上次带回来的切片太少了,只能提取少数病毒,培养起来有些困难,也会影响实验的精准度。”
“明白了,师兄,我马上回去。”
周正觉挂掉电话,张方年正眼巴巴地看着他,脸上全是好奇与渴求。
“周教授,您刚刚说的新型病毒基因编辑后,杀死脑癌细胞是什么意思啊?是GV的最新研究发现吗?跟董陈小姐的病情有关吗?”
张方年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对周正觉更加崇拜了,他甚至想问GV未来还有没有招聘计划,他可以随时跳槽。
周正觉警告他:“未经确认的消息,不要在她面前乱说。”
“……好的,教授。”
周正觉又问:“董陈的送检标本,还有剩余吗?”
“有的,主要是腹部组织,都存放在生物柜里。”
“很好,把所有的标本、蜡块和切片都整理一下,我要带回GV重新检测。有确切进展,我会把信息同步传输给你们。”
“……”张方年惊叹,他很想把自己也打包送过去。
“有问题吗?”
“没问题教授,我现在就去准备相关手续!”
临走的时候,周正觉又被张方年拦住。
“周教授,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有,照顾好董陈,如果她醒来,第一时间通知我。”
“……”张方年看着周正觉的表情,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董陈手术后第一次清醒,已经是深夜。
护士长急忙通知科室,几个值班的医生都赶了过来,白珺宁也在其中。
董陈认出来,为首的是普通外科的主任医师夏长远。
夏长远医生是普外一把手,也是白珺宁入行以来,真正意义上的“师父”。
四年前,董陈还没有和白珺宁分手,偶尔去医大一附院探班,总能看到夏主任把一众规培生骂得狗血淋头。
这会儿,白珺宁站在师父旁边,也没了平日的随意,脸上的表情克制又沉重。
病房很安静,夏长远看完仪器数据,问了董陈一堆感知问题,最后列举了几条术后补液注意事项,交代给身后的徒弟们。
“夏主任,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休克?”董陈虚弱地问。
“你之所以会休克,是因为先前未愈的腰腹创口,突然开裂出血……”夏长远顿了一下,“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你体内有病毒突然增殖、扩散,引发了一系列应激症状。”
“很严重吗?”
“不严重!别担心,我们已经用抗生素和抗病毒药物控制住增速了……”白珺宁抢着回答,却被师父狠狠瞪了一眼。
夏主任实话实说:“我院病理科设备有限,具体严重到什么程度,还要看GV研究所的基因重排检测结果。所以,现在也不能排除……恶性病变。”
董陈压下心中的惊慌:“我明白了,还是谢谢你们。”
“不管结果怎样,你都要保持乐观,有时候病人的心态就是最好的药。”
出门时,夏主任拿病历夹拍拍白珺宁的肩膀:“不想走就留下,再观察一下病人的术后血运……不过,注意你们的身份。”
“……是,谢谢师父。”
白珺宁回到病房,为董陈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
跟着他的动作,董陈看见吊瓶腰封上一堆生僻的外文,根本不是普通的消炎水。
“我到底怎么了?”她又问一遍。
“别想太多,你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董陈看出来,白珺宁在隐瞒什么,知道他不会说实话,不再继续追问。
“谁送我来医院的,周正觉吗?他人呢?”
“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关心他在哪儿?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还有,他去乐行养老院干什么?”
董陈好笑:“我们去乐行,当然是去看我妈。”
白珺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怎么能去见董老师,他不配!”
“喂,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应该是你吧。”
夏长远最后的警告,不仅针对白珺宁,也是说给董陈听的。
白珺宁百口莫辩:“我知道自己现在没资格,但是你放心,我很快就有了。”
经历了这么多,董陈自认早就过了期许爱情的年纪,也受够了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她闭上眼睛,只当他是空气人。
……
凌晨十二点,GV研究所依然灯火通明。
吴西观在办公区值班,他不时站起身,关注着病理分析室的动静。
周正觉和汪其然两位教授,已经在里面待了至少七个小时。
高倍显微镜下,汪其然看着影像里类似盾牌一样的轮状病毒,脸上震惊极了。
“短短十天,病毒在宿主体内竟然增殖了近十倍!为什么会这样?”
周正觉回答:“初步判断,是伤口感染导致的。”
“宿主……也就是那位名叫董陈的女患者,现在怎么样了?”
“两个小时前,医大一附院的张医生汇报,她已经清醒,还在通过输液,持续做抗病毒治疗。”
“那就好,她活着就好,至少不会影响我们的后续研究。”
“师兄!”周正觉很难相信他会这么说。
“正觉,你还不明白吗?最新的实验表明,你发现的、且经基因编辑后的这种新型病毒,能够在不损害正常细胞的情况下,有效攻击脑癌细胞。
“沿着这个方向,如果后续实验成功,GV就能研发出比靶向药更有效的抗癌病毒,它会成为业界攻克脑癌的新希望!”
汪其然眼中放光:“这是一把双刃剑,也是生物之神对GV的眷顾。我们需要从宿主体内,提取更多的病毒样本用来后续实验。正觉,那位董陈小姐就是我们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志愿者!”
“她不行,她做不了志愿者。”周正觉一口否决。
“为什么?”
“新型病毒的特性还处于未知状。一附院已经使用进口的抗病毒药物,调动免疫系统,对它们进行精准捕杀了。”
如果病毒过少,董陈的免疫系统够强,病毒就会被控制或消灭;对项目研究没有任何价值。
如果病毒过多,超出董陈的免疫能力,病毒就会存活、增殖,破坏健康的细胞,继而破坏人体组织、器官……直到宿主死亡。
汪其然没有放弃:“治疗方案是一附院的事,GV不会从中干涉。相反,我们可以继续加强与一附院合作,监控志愿者的机能数据,随时调整实验方案。”
周正觉依然没有点头。
汪其然继续劝他:“还记得我们的初心吗?当初我们退出靶向药研究项目,就是希望有一天,能通过基因技术,找到更彻底的重症治疗方法!
“很多具有特定抗癌效应的溶瘤病毒,都是由偶发志愿者演变而来的。现在,这样的小概率志愿者已经出现,正觉,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周正觉沉默了。
又过了两个小时,GV办公区的座机响起,吴西观急忙接起电话,“老大,有什么指示?”
“帮我重新起草一份,生物实验相关的……志愿者协议。”
……
后半夜,董陈睡得极不踏实。
混沌之间,她仿佛全身都被困住,无法动弹。
一股狭长而尖锐的、危险的气息,在慢慢向她靠近。
她勉强睁开眼睛,发现病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的,吐着丝液的……蜘蛛。
董陈从小就害怕这种多触角的生物,只一眼,她内心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恐惧。
她很想尖叫,却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那只蜘蛛,如幽灵一般,缓慢掠过她颤抖的身体。先是手臂,然后是肩膀,脸颊,最后是唇角……
“啊——”
黑暗和宁静终于被撕裂,董陈猛地坐起身,脸上、身上全是细密的汗水。
“怎么了?”
病房的窗帘被拉开,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周正觉急忙转身查看她右臂的吊针,还好没有回血。
董陈呆呆地看着他……原来是梦。
可梦中的画面太过清晰,恐怖的阴影扎在心间,始终无法消除。
她想跳床,却被周正觉按住肩膀:“别乱动,点滴还没结束。”
他又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董陈机械般点头,脸色苍白又无助:“这里不能住了,床上有蜘蛛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