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矮矮的小桌子和小凳子,自己在上面吃饭,写作业度过了多少年。还有那张不大的木板床,小时候父亲还没外出打工的时候,就和自己两个人睡在那上面。
顾泽虽然知道佑青家境,但也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家徒四壁。整个房子就只有一间房,全部家当一览无余。一张木板床,一个柜子,一张木头矮桌子,两个小木板凳。厨房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洞,卫生间没窗户是一个暗房,家里除了一个坏了的风扇别无其他电器。
顾泽一进门就赶紧打开了那扇唯一还算大的窗户,给整个房间透透气。佑青也下楼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些扫帚拖把之类的清洁用品,想把房间打扫一番。
顾泽坐在那张床上玩着手机,佑青则忙忙碌碌地把能弄干净的地方都弄弄干净。打扫之中,他惊喜地发现厕所蹲位的抽水竟然还是好的。
忙活完了外面的天都快要黑了。
“你收拾好了吗,咱们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顾泽等的不耐烦地说道。
“嗯,咱这就下去吃饭吧。”佑青边说边把垃圾袋打了个节提起来。
“你们这小破地方,我附近连个宾馆都搜索不到,咱们晚上怎么住啊。”顾泽边划拉手机边问道。
佑青想了想说:“我们就住在这呗,正好我也收拾干净了。”
顾泽看着那黑黢黢的小房间,不仅小还没铺盖的木板床,眉头紧锁道:“这怎么住啊,这都没被子。”
“我们下去买点不就行了嘛,刚我买扫把的地方我看就有卖被子的。
顾泽挑眉看着佑青,敢情自己已经被他安排的是明明白白板板正正了。
小县城的吃食本来就不多,此刻还开着门的只有一家卖凉皮肉夹馍的。
☆、第22章
俩人走进去之后,等了半天也没见到老板。俩人都准备走了,老板才刚打完牌姗姗来迟地回到店中。
“二位,里面请,吃点撒?”老板一口浓郁的陕西话。
“你们这都有撒么?”顾泽也操着一口陕西话对道。虽然离家多年,但到底还是个老陕。他自身语言天赋又高,陕西方言,北京话,粤语全都是不在话下,更何况是自己的家乡话。
“额们这有凉皮,肉夹馍,臊子面,擀面皮。哦,擀面皮么有了,买完咧。”老板边看前台的玻璃柜一边说。
“那你给额来个臊子面。”顾泽说道,然后问佑青吃什么,佑青要了一个凉皮。
凉皮和臊子面很快上来了,店铺虽小但味道却是相当正宗和地道。
佑青干了一下午的话,也是饥肠辘辘,形象也顾不上了,大口吸溜着凉皮。
顾泽看着他红红的小嘴,津津有味的模样,仿佛他的凉皮比自己的面好吃十倍的感觉。
“佑青,我想吃你的凉皮。”顾泽耍赖地拽过来佑青面前的碗。
佑青瞪着他,绷起油亮红润的小嘴道:“我还没吃饱呢。”
顾泽把自己的面推给他,敷衍道:“我吃你的,你吃我的总行了吧。”
佑青正饿着呢,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便吃起了顾泽吃剩的面。
人吃完饭之后,便去了那家杂物店,杂物店的老板娘本来都准备关门打烊了,一听说是要买床单被褥的大客户忙不迭地又打开了门,让俩人进去挑选。
顾泽虽然挑的全是价格最贵的,可他看着那被子上的线头就直皱眉,明显一副粗制滥造的模样。老板娘倒是兴高采烈,还十分大方地赠送了一个大袋子,热情地帮他俩把一应物件打包装好。
顾泽扛着一大包的东西,幽怨地对佑青说道:“老子我前世造了什么孽,今晚要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陪你过夜。”
虽然才刚十点,但小县城的人家灯火都已经灭了,路上也没有路灯,此时只有头顶那弯弯的月亮。
佑青拿手电帮顾泽照着前方漆黑的前路,一路上笑而不语。
回到家里佑青就麻利地把床铺好了,俩人脱衣躺下。顾泽身形高大,肩宽体阔,一个人就占了一大半的床。
佑青偏瘦一些,但到底也是个男人身材。俩人肩挨着肩拥挤地躺在那张小床上。买的被子虽然表皮粗糙,但棉花芯子到还可以,睡着倒是很绵软舒适。
黑暗中佑青轻轻地开口说道:“我小的时候就和我爸爸一起睡在这张床上。”
顾泽没说话,只是躺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佑青的声音。
“那时候夏天老有蚊子咬我,我爸就让我穿着秋衣秋裤睡,他自己打赤膊。”
“我五岁那年他就去了北京打工,之后就一直是我自己一个人睡在这张床上了。”
“我一个人在这张床上睡的日子,现在想想感觉好漫长好孤独啊。”
“我等啊等,盼啊盼,等过年的时候他回来,我俩又能在这张床上一起躺着了。”
“我爸爸长得很瘦,我们俩躺在这张床上不大不小。”
顾泽侧身抱住了他,浅浅地笑着说:“所以你是嫌我长得太宽,挤着你了是吗。”
佑青也没回答。
过了一会他又说:“我已经有点记不清楚他长什么样了,他一张照片也没拍过。”
“我很想他,可是我又想不起他的脸。”
顾泽用手摸索到了佑青的脸上,发现已经一片潮湿。
顾泽紧紧抱住了佑青,温柔地低声说道:“以后你都不会一个人睡了,我会陪着你的。”
佑青把头埋进了顾泽的胸膛,终于浑身颤抖着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顾泽抱着怀里瘦弱的佑青,一时间百感交集。
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实在是吃了太多的苦,怪不得那时候会想要轻生。
如果换成是自己,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又有这么曲折的命运,自己不一定会比他更坚强。
佑青哭着哭着就在顾泽的怀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面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跟父亲在一起生活的日子。
今夜他在梦里面,终于看清了父亲的脸。那跟自己相似的,又满是皱纹,胡子拉碴的脸。
梦里的父亲久违地笑了,因为他正拿着自己考入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第二天醒来,还是因为床小的缘故,俩人都睡得有些腰酸脖子疼。
佑青今天准备去自己曾经埋骨灰的山上为父亲烧点纸钱。
天空中迷迷蒙蒙地下起来点小雨,山上的空气也格外的清醒。
不过五年没来,山上已经枝繁叶茂地变了样子,他也找不到准确的地点了。只能凭着印象,大概找了个位置,把纸钱如数烧了。
之后两个人下山回家收拾好东西,就准备驱车赶回西安,明天就要上班了。
生活就是这样,悲伤了哭一场,还得继续马不停蹄地向前赶路。
回去之后,日子又很快地到了五月。
这天顾泽周六去了公司加班,而且下午要跟深圳那边的公司开视频会议,没有时间回家吃饭。
佑青在家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便主动请缨给他做了饭送过去公司那边,顾泽也欣然同意,派了车去家里接他。
佑青把热情腾腾的菜肴放进了玻璃饭盒,又把盒子挨个装进了一个很厚很大的便当袋内,出门坐上了顾泽公司的车。
车很快就抵达了一片现代风格的城市商务公片区。公司在这个办公楼内占据了11,12两层,底层一楼是一个很大的商业空间,有几家商务快餐和咖啡厅零售店。佑青以前虽然路过,但他并没有亲自进去。
一进门富丽堂皇的大厅灯具和闪闪发亮的砖石贴面就让人眼前一亮,电梯空间很大铺着柔软的红毯,装潢地像星级酒店一般。
虽然佑青以前也知道顾泽是个财大气粗的主,但是并没有切身感受到他雄厚的资产。俩人日常开销也都是各花各的,除了顾泽经常给自己买东西,平常买菜的钱佑青也都是从自己的工资里出的。顾泽有时候想起来了一给就是几万块的菜金,但佑青分文没动都存了起来,想着日后万一俩人有什么病啊灾啊也好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看着这一层租金都年逾百万的高档办公楼,他终于知道顾泽为什么看不上他老师的工作了。敢情在人家眼里,自己每个月赚的那几千块死工资真的不过是芝麻粒大的小钱。
他一边敬佩感叹顾泽的年轻有为优秀过人,一边又忍不住心里悄悄地生出点自豪,这华丽王国的主人竟然是自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