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论起有钱,我赵某人,谁都不怕。
后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地听春红接连唱了三曲,心满意足地凑了这番热闹。当然,也包括一直对我怒目而视的王香淇。
我一番好意,把他请到我的私人雅间,还给他上了好茶好酒,跟他说往后不要再来骚扰春红了。他却一直斜眉冷眼对着我,时不时轻蔑地哼上一声,委实有些影响到我听曲儿。
我对他说:“既输了,就好好听曲,不要满腹不忿,容易筋脉阻塞,气出病来。”
他面上一怔,又是一声冷哼,等春红唱完,立刻拂袖而去。
我想,这人,白占我一个便宜,听了曲儿还不服,真难相处。
转头目送春红款款回了自己房中,我又是一阵心满意足,终于让我逮着个机会展示我是如何家大业大,财力丰厚了。春红定更加喜欢我了。
喜孜孜地走出雅间时,迎面碰到宋文禹,我连忙对他点头一笑,他也回我一笑,随后擦肩而过。
提起这宋文禹,其实,与我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跟我一样,都算是上京城中风头正劲的年轻一辈。若说我是被盖棺定论了的反派代表,那与我对立的,最最正派的人物便非宋文禹莫属了。
他出身普通,家境清寒,是寒窗苦读数载,金銮殿上皇帝亲封,正儿八经的状元郎。又凭着出色的才能一路高升,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虽品阶不算太高,但却手握杀伐大权,可监察百官,可纠察错案冤案,也可断案判案,在大事上也好小事上也罢,说话都十分有份量,是个实打实的权臣。而他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卿今年六十有七,只等再过三年便告老还乡,是个不管事的。所以,基本上,大理寺的一应事务都是宋文禹在负责。
这样一个大官,却十分有耐心,十分不怕耽误时间,百官作风要管,冤假错案要管,国家大事更是要管,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又或者小偷小摸鸡鸣狗盗之事他也管。譬如两户人家的鸡进错笼了,分不出哪只鸡是谁家的了,谁家狗又被毒傻了,不知是有人有意为之还是误食耗子药了,还有谁家二十年前被错判罚了十个铜板如今要沉冤昭雪诸如此类的鸡零狗碎。
但凡有人喊冤,宋文禹必定惊案开堂。
我为此十分不解,户部又不多给他发俸,他把这县太爷的活都揽着做什么?
反正,这样一位来自民间,高升后继续为百姓办事的好官,自然受到许多拥戴。有人给他起了个宋青天的外号,再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便无人不知大理寺的宋大人是楚国的一片湛湛青天,庇护万民,从不使一人蒙冤。
许多人说我看宋文禹不顺眼,说他是我作恶路上最大的阻碍,说我一直想法设法要除了他。
天可明鉴,我与他是有那么一些交集,不过决计扯不上什么深仇大恨,甚至,还算是朋友。
可我总不能拉着宋文禹的手到大街上去奔走相告:快来看呀,我赵王爷与宋大人根本没仇。
所以,也只能任由流言就这么传着了。
一路想着我今日的光辉胜迹,我喜孜孜地回了家,喜孜孜地上了床,喜孜孜地做起了美梦。
梦里我穿着喜庆的大红长袍正在成亲。
我深情款款地携了春红的手,可这手,却好似有些大。平日里看春红抚琴,瞧着是一双柔胰小手,没曾想竟是与我的手差不多大了。
春红握着我的手起身,我含笑看着她慢慢站了起来,随后又呆了一呆,春红她……怎的与我一般高了?转念一想,也是苦了她了,戴着这样高的凤冠,必定很重。我连忙催促司仪加快进度,别把她脖颈子压出什么病来。
我与春红拜了天地,拜了我爹娘的牌位,再互相对拜。礼成。
大红色的新婚洞房。我与她面对面一左一右坐在床边,喝完交杯酒,我殷切地挑起春红的盖头,随后,就被惊醒了。
梦里根本没有春红,盖头底下,是……宋文禹的一张脸。
☆、糟心 3
我想,定是因为我今日见着宋文禹了,所以才会梦到他。
又想,不过要我与他成亲,且不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如何喜结连理,若是被天下人知道我与他是一对,届时得是怎样一番奇异景象。
我坐在床上笑了一阵,想起宋文禹那一张清秀的脸。还别说,盖头下的他略施了些胭脂粉黛,那张脸却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突兀,还,挺好看的。
想到这儿,我又忍不住捧腹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玄影突然一个旋身出现,把我吓了一跳。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三更半夜发什么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试探性着问他:“我……吵到你了么?”
他说:“十分之吵。”
我问:“你在哪里睡觉?”
他手里的剑柄朝上指了指。
我说:“房顶?”
他嗯了一声,随即补充道:“说了贴身保护你就是贴身保护你。说话算话。”
我连忙起身道谢,再三保证不会再吵了。玄影才一个飞身,不见了。
我又爬上床,将被子盖好,盯着纱帐上的帷幔,想着若是给宋文禹换个粉色的襦裙穿着,该是个什么模样。闭上眼一琢磨,忍不住又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过了几日。
我给楚翊念完折子,检查了他这几日的功课,又给他布置好新的功课,才终于得空,快马加鞭,到了怡春院。
不知道春红有没有想唱曲儿给我听,我满怀期待地轻轻敲了敲春红的门。
可等了半天也无人应声,我又忍不住敲了敲,再等了一会儿,再用力敲了敲,屋内却自始自终一丝声响都没有。
我急忙跑下楼去,从人堆里把春妈拉了出来。
春妈一见是我,连忙说:“赵公子,春红走了。”
我说:“走了?”
春妈点了点头,“赎了身走了。”
我一个踉跄,“用……我给的那一万两黄金?”
春妈说:“是呀。赎身用了三千两,给了我一千两,再拿了一千两给春绿、春蓝、和春紫分了。她自己还有五千两,带着走了。”
我拽着春妈的衣袖问:“走去哪儿了?”
春妈想了想,说:“不知道呀,春红没说。”
少顷,我松开攥着春妈衣袖的手,轻声说了句:“谢谢春妈。”
春妈应道:“哎。别客气。”又拉着我的衣袖,“对了,赵公子,春绿和春紫都很喜欢你,今日要不要让她们给你奏上一曲?”
“不用。”
回到赵府,我把小刘拉到院中喝酒。
小刘问我:“怎么了,少爷。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冻着了?”
我摇了摇头,“情伤。你不懂。”
小刘说:“那我确实不懂。”顿了顿又说:“不过少爷,你看我说得对吧。我早就说了那春红不行,不是少爷你的良人,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少爷你就自作自受吧。”
我说:“小刘,我让你来陪我解忧,你怎么上赶着来戳我心窝子了。”
小刘说:“这不是戳你心窝子少爷,虽然我没谈过情说过爱,但是我知道一个道理,就是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不在意你开不开心的人烦忧,简而言之,就是少爷你没必要伤这样的情。你想想,春红若是在意你,怎么会负了你。话说,春红怎么负的你?”
我怒道:“谁说春红负了我!她……她只是赎了身走了,没来得及提前告知我而已。不过,我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她不让我为她赎身,却拿了钱自己赎身走了。”
小刘嘴巴一张,正要说话。
我又接着说:“总之,她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这样。”
小刘看着我,忽然叹了口气,说:“少爷,你真是个傻子。”
小刘陪我喝了一晚的酒便不肯再来了,说天冷,要在房中烤火。于是我只能独自在冷风中忘月悲叹,再喝上几两冰凉冰凉的苦酒。
那几夜在院中伤情,光顾着悲天悯人,一时没注意保暖,衣裳穿得少了些,就……病倒了。
我将小刘叫到床前,咳了几声,断断续续地对他说:“小……小刘。若是,本王爷,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
小刘不耐地打断我:“少爷,你别犯戏瘾了。郎中说了,这个风寒,你最晚明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