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林镇南打了个响指，帮厨阿姨推进来一个蛋糕。
“我天，爸你还是那个浮夸的林总。”
蛋糕有三层，问题就四个人，还没谁能吃甜的。
林镇南忽然带着点疲倦，也没那份心思开玩笑了，说：“你四个生日没在家里过了。”
林觉晓一愣，扯唇笑了笑，说：“今天是唐的生日……但是谢谢爸！这蛋糕也长得太高级了吧，这是海吗？”
蛋糕表层的奶油是深深浅浅的蓝，洋流一样。
林镇南说：“嗯，听说唐纯钧喜欢大海。”
林觉晓转头看唐纯钧说：“你喜欢大海吗？”
唐纯钧忽然被喜欢大海了，愣了下，硬是没接上戏。
林觉晓一下就明白了，是龙倩喜欢大海。
龙倩喜欢大海，喜欢海棠，所以蛋糕整体是洋流的颜色，最上头还用什么高级巧克力做了一颗树，上头结着红色的海棠果。
如果龙倩还活着，肯定很喜欢唐纯钧。
唐纯钧肯定也喜欢龙倩的，那他们家里都是男人，就龙倩一个女人，肯定什么都紧着龙倩。
蛋糕也一定会按照龙倩喜欢的来做。
所以是龙倩喜欢的海洋跟海棠。
林觉晓眼眶热着，嘴角微微颤动，他想妈妈了，真的真的很想了。
因为妈妈在他就可以告诉她，他找到了自己很喜欢很喜欢想要珍视一生的人。
林觉晓看着林镇南说：“我妈喜欢大海。”
“哦。”林镇南很平静。
林觉晓不死心，坚持说：“我妈喜欢海棠。”
林镇南说：“行吧，请你妈参与一下小唐的生日，主要是我想跟她汇报一下，以后不用操心二晓了，可总算有人给接盘了。”
林觉晓跟林镇南从来都不对付，两个人简直反着长的。
但是林觉晓也不会认为林镇南实在做样子，也不会质问林镇南明明风流成性，这会儿又演什么深情永不忘。
只要林镇南是怀念龙倩，做什么林觉晓都会照单全收，只要是林镇南对龙倩的补偿，有多少算多少，林觉晓全接受。
林觉晓笑起来，说：“那我也要跟我妈告状，你又抽烟了。”
林镇南没想到林觉晓竟然发现了，而且还会关心自己，一时说不出话，半晌说：“儿子还管上老子了，反了天了，快点不是要插蜡烛切蛋糕么还得许愿呢对吧？”
林觉晓兴冲冲插上二十三根蜡烛，说：“唱！”
一开口发现就他一个人在唱，另外三个老古董，都手背身后，如出一辙的领导视察工作。
林觉晓两手托举一样缓慢抬起，试图感染三人，拖长声音召唤：“祝——你——”
三人终于稀稀拉拉响应，低低唱完。
林觉晓拉着唐纯钧说：“许愿！闭眼！”
唐纯钧叹口气，算了孩子开心最要紧。
他闭上眼，听林觉晓在他耳边念叨给他提示：“许愿让我永远不当炮灰，再也不当路人甲，让我一直陪着你，走完我们的故事，好不好？”
林镇南看林觉晓紧张兮兮地说小话，脸一抽，说：“二晓，许愿你还作弊呢？”
唐纯钧笑着把林觉晓的愿许完，睁开眼，林觉晓两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装着一块手表。
林觉晓比自己过生日还要高兴，喊：“生日快乐！”
“唐纯钧，我生日那天，你送我一双绝版球鞋，你说我是走进你的故事里头的，那我就是穿着你送的球鞋走进来的。我送你这块手表是想说，以后你的时间线里，都有我，好不好？”
林镇南跟马明远酸了个仰倒，赶快遁了。
唐纯钧摸了摸手表表面，是百达翡丽去年的only watch，大师弦音，玫瑰金表盘，印着“The Only One”。
全世界就这一块。
The only one，唯一。
上天下地，独一无二的手表。
上天下地独一无二的林觉晓。
唐纯钧把林觉晓轻轻揽怀里。
林觉晓不好意思地说：“但这块表我是薅我爸的……”
唐纯钧笑得胸腔颤了颤，说：“可能是你爸本来就准备给你的，以后的祖传宝贝。”
林觉晓呆了呆，说：“我们家的传家之宝……不是我吗？”
唐纯钧说：“林家祖传大宝贝，便宜我了，我一定得把宝贝养得白白胖胖，可不能辜负了。”
唐纯钧好好地收起手表，说：“去看看你的卧室。”
林觉晓扭捏着不想让去看，他自己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去看了，指不定已经被林镇南当成仓库了。
唐纯钧叹了口气，说：“不想让我看我也不强求，可是你的前半生我没参与，我想多了解一点是一点。”
唐纯钧一走深情路线林觉晓就受不了，只能带唐纯钧去看了。
他一个人住一小间独立出去的小房子，两层，一百来平米吧。
他离开之前简直跟仓库也差不多，他走得匆忙也没收拾，带着个行李箱就走了。
“咦？”进来之后林觉晓觉得很奇怪，他当然也不指望林镇南能原样保存他卧室，只是怎么动了这么多。
原本的涂鸦、画像、骷髅头，总之他中二时期喜欢的那些疑似葬爱家族的一切，都被林镇南眼不见心不烦地收纳在一起了。
现在他的卧室窗明几净，还有几盆绿色植物，墙刷成了治愈浅蓝，显得住在这里的是个乖乖的、从来不让人操心的那种，“别人家小孩”。
林觉晓放下心来，舒口气说：“看见了吗，从小我就是这种优质小孩儿。”
唐纯钧扫眼一看就知道，这卧室是一种绝对理想化的卧室，从林觉晓自己的家就能判断出来，应该是林镇南常年叫人保持的模样。
唐纯钧说：“你说你八岁之前是这个样子我还信。”
林觉晓嗤一声：“我十一岁之前真的就这样的，卧室干干净净，我也乖乖奶奶的，没啥好看的，去找老年组聊会儿天。”
老年组已经在外头喝着茶了，很快他们分成了两对，林觉晓跟马明远聊真人秀还有虚白后续的事，林镇南嫌林觉晓聒噪，把唐纯钧喊书房单独聊。
唐纯钧立刻就知道，林镇南是有话要说。
林总的书房，确实符合身份，大而空阔，有无数从来不看的绝版典籍，有一柜子的手表跟古董。
林镇南径直打开一个大木柜，说：“都是二晓的。”
唐纯钧探手够出来一摞画，只觉得惊心。
多半是横七竖八的线条，还有很多都是小孩子被火舌卷住了脖子，小孩子脸部空白，没有表情，也就没有悲喜。
这是不是失去妈妈那些年，林觉晓最想要的状态：没有悲喜、彻底解脱？
唐纯钧慢慢翻看，翻到最后一张，看到这样一幅画。
那个小孩子从高处纵身跃下，这次有了无关，闭着眼，依旧是没有悲喜的。
可小孩子底下是熊熊烈火。
唐纯钧情不自禁手抬了抬，明知道已经是十年前的旧画了，他还是忍不住想抬起手，如果那时候他在，他在就好了。
那他就可以接住跳下来的林觉晓了。
柜子里还有林觉晓那时候喜欢的很多摆件，骷髅头，死亡重金属摇滚乐队的磁带，还有林觉晓那时候的照片。
苍白，羸弱，一头长黑发，眼圈发黑。
唐纯钧握着那张小孩子跳进火里的画，手有点颤。
唐纯钧抬头说：“十一岁的时候，林觉晓的妈妈因为演戏入了狂，把房子点了，林觉晓放学回来，看到的就是那一场大火。林觉晓之后……PTSD了，是吗？”
林镇南抽了根烟，说：“嗯，创伤后应激障碍，不算严重，就是那段时间经常做噩梦，医生鼓励他把梦里的场面的画下来，就是你看到的这一些。”
“林觉晓的母亲离开一个月，您就带安明丽回来了，对吗？他生病的时候，您照顾他了吗？他怎么扛过来的？他一个人，一夜一夜噩梦中醒来以为自己置身大火的时候，您在哪？他醒来喊妈妈的时候，您是不是还打算把安明丽带进来让她扮演母亲这个角色啊？”
唐纯钧很少跟人说这种话，他失态了，他知道自己失态了。
林镇南叹了口气，说：“他是这么以为的。所以我一直很愧疚，龙倩死了之后，我自己也出了很多问题，只是不停地给他找心理医生找社会工作者，没能给他我的陪伴。
“所以……二晓跑去当练习生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娱乐圈我不知道给他打点了多少……今年刚知道你俩有了苗头，我立马把地产代言给了你。我是在亡羊补牢对吧……我现在掏出来的这些补偿，都晚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