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贾濬只有柳氏留给自己的两个田庄,两个铺面。田庄收成一直不好,几年来的租金,贾濬都只收了原来的半成。商铺倒是有些盈余,只是贾濬还要留着生活开销。黑铁娶妻,青田出嫁,贾濬还打算着给她们撤销奴籍。都是不小的开销。
种子改良,其实可以一点点的去实现,但是那样田庄的状态,又要迟上几年才能彻底改善。贾濬和庄头商议,三年育种期的租金都免了。足足免去三年的租金,若是贾濬的灌溉改良起到作用,那三年后,庄子上的佃户都能丰衣足食,小有余存了。
景皇后崩逝
庄头是个务农的老手了,经验十分丰富。从对播种时间的把控,就能看得出来。晚了苗不状,早了容易得病虫害,受冻。若不是种子的品质不足,风调雨顺的年头,庄户们都能丰衣足食,留有余粮。
庄头他们那一辈人,是经过战乱,受过饥荒的。有墙挡风,有盖遮雨,通过辛勤耕作获取丰收,是他们那一辈人的追求。而当下很多年轻人,尤其是豪绅纨绔眼里,一味的追求华而不实的体面。那种吃苦耐劳,已经成了弱势群体的象征,是无能的表现。看着贾濬和自己的次孙,在认真沟通规划的样子,庄头心中颇为欣慰。仿佛从两个年轻人的后辈身上,他不仅看到了这个庄子的希望,也看到了天下的希望。
安排好诸事,庄头在地头恭送贾濬,作揖道:“小人有幸,已故的老侯爷夫妇宽仁慈善,女郎不输他们二老。放眼天下土地,庶民未能占几分,大多都是皇族贵胄们的私产。圈田占地,谁不是为了牟利。像主家这样心系佃客们的,真是少有。”
虽说有人私下屯田,但柳氏和贾充留给贾濬的田庄,都是国家规制内,合理合法的存在。作为庄子主人,贾濬其实等着收租金就可以了。佃农们耕种是否辛苦,是否能保证丰衣足食,根本不必要贾濬操心。他们跟着庄头吩咐,老老实实的干活,自然有他们的收成。至于收成多少,都是天命。
贾濬不是圣人,不是救世的神仙。她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改善田庄的收成,以及佃农们的劳作环境和生活状态。还是为了,她自己的喜好和心愿。但是作为庄主,贾濬可以帮助庄子改善,但她必须让庄子上的人都明白,她能让大家依靠一时,却不能成为大家长久的依赖。
所以,听了庄头的恭维,贾濬也只淡淡的笑了笑。严肃道:“庄子上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派人通知我,我都会尽力帮助。但三年后,若是庄子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改善,那我只能将它转手他人了。”田庄,是庄园主人牟利的所在。贾濬多年来只收这个庄子办成租金,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如今帮田庄改进耕种手段,又免租金三年。三年后庄子的状况,若还是差强人意,那可真是他们这些庄头管事无能了。
庄头认真的点头答应,贾濬礼貌的告辞离开。庄头祖孙都很稳妥,佃户们也勤勉。农田里的水渠简单,在管事们的带领下,很快就挖好试用了。贾濬和李婉商量着去下个庄子的时候,余生在门外奏报,声音焦急道:“老夫人,二姑娘,京都来信,弘训太后崩逝了。”
弘训太后,就是景皇后羊微瑜,景皇帝司马师的继室。当年□□就是承袭了司马师的大将军位,才有了后来国家的世子之位,以及现在的皇位。魏帝禅位,国家登基,追封祖宗三代时,国家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这位伯父,并追封为景皇帝。
羊微瑜是景皇帝的遗孀,自然就成了景皇后。国家仁孝,将其迎进皇宫的弘训宫赡养,大家都尊称她为弘训太后。弘训太后是齐王司马攸的继母,也就是贾褒的继婆母,她崩逝,李婉和贾濬自然是要赶回去吊丧的。许昌距离京都洛阳,有几百里的路程。弘训太后的丧礼,自然要在宫中办,丧仪也会由礼官打点。但齐王和贾褒,作为儿子儿媳,定然是要到宫里守丧戴孝的。
贾褒这些年来,孩子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光是儿子就有三四个了。贾濬也十分担心贾褒的身体,但是她比李婉要冷静一些。开口向门外的余生问道:“余兄长,来信可有说明太后崩逝的日期?”余生得到的消息,是送信人口传的,传给李婉母女的信笺,余生并没有擅自打开。余生示意青田接过信笺,回道:“请老夫人和姑娘过目。”
信是贾褒给李婉和贾濬写的,一是报丧,二是想问问两个人在外面是否平安健康。羊徽瑜和贾充同年,她的突然离世,让贾褒联想起自己的父母,是很正常的。李婉看着大女儿简短的问候,更是着急回去。贾褒要忙着给婆母守丧,又要照顾一群孩子,确实是十分辛苦的。
贾濬见李婉焦急,劝慰道:“依照阿姊所言,迄今为止,太后崩逝有十日。从京都到许昌,若是快马加鞭,五日内必定到达。阿姊没有让人快马加鞭的送信,说明她没有盼着我们母女赶回去。况且,宫中守丧规制严,就算我们即刻动身回京,太后还处于停灵,阿姊在宫中守丧也是不得出的。”
李婉年纪大了,越发记挂不常在身边的贾褒。贾濬对李婉的心情也是十分理解的,她和贾褒,都是李婉的心头肉。但是她整日在李婉身边,孤身事少。李婉最多就是在她时常外出这件事上,对她有些牵挂。
贾褒沉稳懂事,持重干练。是长辈们眼中,最讨喜的那种脾性。操持齐王府,从来没有疏漏。一群孩子,都被她教养的谦恭守礼。朝野上下,没有人赞美贾府出身的太子妃,但是却有大把大把的人,赞美贾府出身的齐王妃。虽然贾褒实际上更让人省心,但是李婉看不见摸不到贾褒的实际状况。
听了贾濬的分析,李婉也是无奈。她知道自己着急也米用,但是算着日子,她怎么也要在贾褒出宫前赶回去。待贾褒出了宫,她好把孩子接过来带上几天,让贾褒好好休息休息。贾濬也赞同李婉的想法,她也想为自己的阿姊分担一些疲累。
下一个庄子
贾濬收了信,让余生收拾行装,先行回了京都。余生是齐王身边的近卫,他对齐王的担心,虽然与李婉和贾濬担心齐王的这种亲情有区别,但他焦急的程度,绝对不亚于李婉和贾濬。余生把随护的队伍交给了自己的副将,别过李婉和贾濬,连夜快马加鞭的往京都返去。
余生比司马攸还要大上几岁,跟在司马攸身边二十几年了。他最常做的事情,除了执行司马攸的命令,就是欺负司马攸,嫌弃司马攸。他嫌弃司马攸是因为司马攸的憨厚温良,他有多嫌弃司马攸的这一点,他对司马攸的牵挂和忠诚,就有多深厚。
看着余生匆忙离去的背影,贾濬劝慰李婉道:“余生回去,姐夫就能轻松一些了。阿母也不要担心阿姊太过,她嫁到齐王府这些年,什么阵仗没见过。疲累这一个月,我们给阿姊带孩子,让阿姊好好去修养上个一年半载、三年五载都是可以的。”
李婉被贾濬逗笑,骂道:“三年五载怕是你阿姊不答应呢,她可舍不得孩子。”说着,李婉收了嘴角的笑意,靠在榻上,有些担忧的问道:“丰儿,你也只比你阿姊小两岁。你阿姊的长子都入学了,你是真的不着急,还是不愿意我们跟着你糟心?亦或者,你心中有……你不会是一直在记挂王家的那个郎君吧?”
李婉自幼熟读文典,历经家变,遭受迁徒。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生死离别,对人世间的情爱缘分都看得特别淡。贾充续娶了郭槐,贾褒和贾濬,是她这世界上仅剩的两个亲人了。她希望自己的女儿都能找个好的归宿,贾褒婚姻幸福,子嗣绕膝。贾濬的婚事,其实只要贾濬点头,并不是没有适合的门户可寻。但是贾濬不愿意,不点头,她一直也没有强求过。
贾濬的亲人,也只有她和贾充、贾褒而已。贾充续娶了郭槐,有了另外的子女,还有了入赘的女婿。贾褒嫁为人妇,生了一群孩子,就算再怎么担心贾濬,贾褒也必须明白,经营好自己的家庭,照顾好自己的孩子,才是她首要的责任义务。而贾濬身边,真正能与她为伴的,只有李婉。可是李婉的年纪,一年打过一年,弘训太后的崩逝,让她彻底收了放纵贾濬的心思。
贾濬还没反应过来,李婉口中的王家郎君是谁,李婉接着又道:“明天收拾收拾,去另外的庄子上看看。趁着你阿姊出宫前,我们尽快赶回去。弘训太后到底是景皇帝遗孀,国家不会下令全国守丧。一年半载后行嫁娶之事,你姐夫也不会挑剔你。毕竟你都一把年纪了,再不嫁人生子,年龄都不饶你了。我老了,万一哪天,我如弘训太后一般,你叫我怎么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