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到皇后处回禀了太子妃的状况,几天了,一点不见转变。皇后听了亲自前往探看,见贾峕蓬头垢面的躲在角落里,杨燕冷冷一笑,上前道:“你阿父本该是被贬黜到边境镇守,因为你成了太子妃,你们贾家的人,才得以继续安然的留在京中。你有什么不乐意的?难道跟着你的父母到了边境,嫁个胡人才是你所求?若真是如此,你也不必为难,只要点个头,我立马可以成全你。”
贾峕贾午小时候顽皮不听话,郭槐就拿胡人吓唬她们。什么青面獠牙,茹毛饮血,性情暴戾,喜食人肉等等,致使贾峕和贾午对胡人格外恐惧厌恶,一听胡人两个字就想吐。听见皇后要把她送去边境嫁胡人,贾峕立刻就清醒了,连忙摇头。
皇后见状,暗暗敬佩郭槐的无情,竟然将自己女儿卖得如此彻底。杨燕自幼丧母,寄居在舅父家,她曾经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很可怜,可是看着被自己亲生母亲出卖了的贾峕,她发现自己不是最可怜的。杨燕对贾峕虽然生了几分怜悯,但是物竞天择,她贾峕想在后宫中存活下去,就必须要有足够的价值。
杨燕收起了自己残存的一点仁慈之心,冷冷的对贾峕笑道:“既如此,做太子妃,就要有个太子妃的样子。太子为人善良单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作为太子妃的你,要多帮衬提点。本宫已经老了,盼着早日抱孙子呢,越多越好。哈哈哈哈”警醒了贾峕,杨燕嚣张的离开了。
贾峕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她突然好想回家。哪怕是在自己院子里禁足,那日子也比现在过得像个人。杨燕说他儿子善良单纯,贾峕心中暗恨,那是单纯吗?那分明是痴傻。
杨燕的威胁,让贾峕心中恨意暴涨。报复卖女求荣的贾充夫妇,报复杨燕的心思,让贾峕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对未来的复仇之路,充满了动力。既然太子在政事上有不懂的地方,那她一定会多多提点。只是子嗣上,她才不会帮忙。
贾峕振作了精神,开始帮助太子处理东宫的诸事。司马炎知道太子不怎么聪慧,也早早开始锻炼太子处理政务,朝中部分奏报,会送到太子处批示,再转到皇帝处查阅。贾峕全权代劳。太子痴傻贪玩,见有人帮他做事,自己可以悠闲自在的玩,就开开心心的,把太子印交给了贾峕,所有政务都任凭贾峕处理。
贾峕批阅过的折子奏章被送到皇帝处,司马炎看了,高兴的对皇后称赞道:“皇后的眼光不错,太子妃选鲁郡公的女儿选对了。你看看,这么短的时间里,太子进益多大。”杨燕见司马炎开怀,也上前扫视了一眼,心中得意,眉开眼笑的回道:“太子是国家的未来,选立太子妃这么大的事,妾身哪敢儿戏,自然是要多方打听,精挑细选的。”
司马炎满意的点头。杨燕知道那不是太子的字迹,而是贾濬的功劳。杨燕见司马炎高兴,自己对贾峕这个太子妃,也就彻底的放宽了心。贾峕成为太子妃,在宫中又表现的出色,国家满意的给贾府封了赏,贾充迁任司空。贾充并没有因为自己得到迁升而感到高兴,因为他查明了贾濬在吉迁里返京路上遇险的真相。
到贾府派赏的宫人离开后,贾充看着受了封赏,志得意满的郭槐,痛恨至极。不由自主的上去,一连抽了郭槐几个耳光,骂道:“除了选立你女儿为太子妃,皇后还给了你什么好处?嗯?让你不顾贾府脸面,出卖贾府小姑子的名节?”
气极的贾充,下手着实失了轻重,打得郭槐几个踉跄。齐妈妈全力撑住郭槐,郭槐才算没有倒地。郭槐捂着脸,咬牙恨道:“皇后问什么,我自然不敢不答,你们有气,找皇后撒去呀。她女儿是齐王妃,有什么了不起?我的女儿是太子妃,将来要母仪天下的。皇后看中了王家,想要和王家联姻,她的二女儿挡了皇后的路,这次不过是个警示,下次未必这么轻松就让她逃脱了。”
贾充见郭槐疯魔的样子,心中绝望更盛。他知道郭槐排斥李婉,可是李婉何曾招惹过她,李婉的女儿又何其无辜?可郭槐也说了,是皇后看中了王家郎君,要横刀夺爱。如果不让贾濬退出来,皇后不会把贾府怎么样,但是绝对会对贾濬不利。堂堂一国之母,耍阴损手段抢夺别人婚姻,皇后杨氏一族的做派,让贾充打心底里鄙视。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对方还是位及至尊的国母呢。
皇后不会因为她妹妹想嫁给王夷甫,而强制过了婚嫁年龄的贾濬和王家退亲。这个事情要是拿到明面上说,那杨家以及皇后,定然都要遭受世人耻笑谩骂的。皇后暗中破坏的手段卑劣,但确实算是留了情面。否则,凭借贾濬身边那几个随护,还真无法护佑贾濬逃离。
贾充再怎么权高位重,也是无法和皇后对抗。他能做的,就是劝慰贾濬,给贾濬再择一门好的亲事。贾濬住在永年巷李婉处,多日未回贾府了,贾充决定亲自去迎贾濬,顺带探望李婉,并把自己决定取消贾濬婚事的事情交代一番。
郭槐知道皇后的做法欺人太甚,欺辱的还是她们贾府。但是她依附皇后,贾府的前程依靠皇后,自己的女儿又成了皇后的儿媳妇,她也没办法。她不喜欢李婉和她的孩子,但是她理解贾充的气怒,并没有计较贾充打她的几巴掌。
婚约取消
听贾充说要亲自去探望李婉,郭槐立刻张开手臂,拦住了贾充的去路道:“你不许去,我去。你想说什么我知道,这些话,我比你更容易说出口。”贾充本不想理会郭槐,起身就要往外走。郭槐见状猛扑了上去,贾充一个侧身,郭槐狠狠的摔在了贾充的面前。见贾充停顿,郭槐顺势就缠抱住了贾充打小腿道:“今天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不松手了。”
贾充被郭槐的举动,气得脑门喷青烟,这哪里是个国公府的主母该有的做派。不想多和郭槐纠缠,贾充用力的踢甩着郭槐缠抱着自己的手臂道:“你去,你去,你去,行了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去了可别后悔。”郭槐见贾充答应了,手臂的力道就松了。贾充感觉自己腿上一松,赶紧甩开步子,远离郭槐,出了院子。
郭槐命人新置了华服发冠,精心的装扮了好一阵子,才坐上一年也用不上一次的四驾香车。带着身边众仆,浩浩荡荡的向吉迁巷行去。郭槐的架势着实过于招摇浮夸了,如果再加上几个敲锣打鼓的,就活脱脱是一副小姑子出嫁的场面了。贾充看着郭槐离去的背影,嫌弃的摇了摇头,忍不住叹道:“粗鄙、俗气,自不量力。”
郭槐到了李婉处,命人上前叫了门。听闻是郭槐亲临,李婉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摆的褶皱,信步出得门口,亲自相迎。马车上的郭槐,看着迎风站在门口的清美妇人,眉黛不必扫,朱唇无需染,一身素色细布长衫,清丽脱俗,气质非凡。
她脑海中的李婉,是经历过千里迁徒,久居荒北的罪妇。她认为那样的罪妇,应该是憔悴的,黯然的,甚至身形都是佝偻的。郭槐甚至还不相信,站在门口迎她的人是李婉。直到李婉身边的老婢,上前躬身对郭槐施礼道:“敬请郡公夫人康安,家主听闻夫人驾到,特来亲迎。”说完老婢保持躬身的姿态,向后退了两步,转向李婉。李婉对郭槐点点头,随手向老婢轻扶,示意老婢起身。
郭槐确认了门口的人就是李婉,心中暗暗自嘲。她多年来对贾充的原配的认识,其实大多都是来自自己带有敌意和恶意的意淫想象。看着温雅脱俗,态度自然,举止风流的李婉郭槐瞬间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前来。
但是来都来了,人家还亲自到门口迎自己,自己也不能缩回马车逃跑啊。郭槐硬着头皮,拖着一丈多长的裙尾,扶着沉重的头冠下了马车。下车站稳后,见李婉温和亲切的眼神,郭槐情不自禁的向对方盈盈拜下。李婉赶忙上前扶起郭槐,牵着郭槐进了她的院子。
郭槐撑着厚重的华服,繁重的头冠,心中有些歉疚的和李婉说了许多话。李婉对她排斥自己入府的心情表示十分理解,并感谢她没有苛待迫害过自己的两个女儿。得知皇后有意与贾濬争王家这门婚事,郭槐试探性的透漏,是自己无意间泄露了贾濬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