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我绫确实还睡着。
许是因为还有些发烧，热得厉害，伏黑惠不过转头放个早餐的功夫，再回过头来，就看见被子已经被他一脚蹬向床头，堪堪盖住腰腹。
“啧。”
这家伙睡觉不穿衣服。
不过肩上的纱布是怎么回事？又在外面招惹了什么啊……
伏黑惠叹了口气，认命的走到床边去给病号盖被子。他拽住被子往上拉，一瞥眼，却被绫胸膛上的伤痕吸引了注意力。
位于胸膛正中央的，长约一寸的伤口。
那伤口的颜色已经很浅了，内里发白，外围有些很浅的色素积沉，如果不是苏我绫本身生得白，从颜色上已经很难让人注意。
虽然还没到五条悟的程度，可苏我绫也是圈子里有名的咒术师，从入学以来也接过不少任务。不过这家伙和旁人不一样，他不管做什么等级的任务，都像个亡命之徒。他好像是很没有耐心的那种人，又或者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说得直白一点，如果是用自己的肩膀抵着敌人的枪口就能换取近身的机会，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肩膀近身过去，再发出致命一击。
他不喜欢所谓的伺机而动，他要绝对的主动权。
这也就导致苏我绫完成任务总是异常快速，当然受伤也比别人多就是了。
伏黑惠一直知道绫身上有许多伤疤，他不止一次劝他不要再采取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当时那家伙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笑了，又说“这有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从伤口附近的增生情况判断了一下当时的严重程度，伏黑惠拧眉，他想自己很难赞同绫说的“这有什么关系”。
事情到这里，其实尚在伏黑惠的承受范围内，他甚至想着等绫醒来要再跟他聊聊这个问题。真正让他崩溃的是，床上睡着的人一转身，露出毫无防备的后背来。
两侧肩胛骨中央，一分不偏的位置，有一道长约一寸的伤口。
是贯穿伤，在很危险的位置，贯穿伤。
那一刹那，伏黑惠的脑子里突然涌进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头天夜里五条老师对他说的那些像是闷雷一样砸在耳边。
从墙上……
他不得不快速的将手捏成拳头塞到嘴边咬住，怕自己发出什么糟糕的声音来。
他匆忙帮床上的人盖好被子，跌跌撞撞往外走。可就是那么巧，关门的那一刹那，挂在一旁的长刀突然落进他眼里。
怎么可能，骗人的吧，用刀的家伙多了去了……
“就是他拿着的那把刀。”
而此刻，五条悟一锤定音，给所有猜测下了定论。他吞了口唾沫，像是试图挽救什么，补充说：“不过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关于那把刀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没有你想的那么什么呢，五条悟自己也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没有那么糟糕？那可不是呢。
关于那把刀，糟糕程度可是惠想象不到的呢。
“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惠。他是自愿拿着那把刀的，你了解他的脾气……”
“那他是自愿被钉在墙上的吗？！还是他自愿被那把刀贯穿的？为什么五条老师可以说这样的话？什么自愿不自愿的！”伏黑惠扶着墙起身，他哭泣着，近乎是低吼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昨晚绫不是说了吗，没有什么是按照他的意愿走的！”
我当然可以说那样的话，五条悟两手抄在兜里，漫不经心地看着虚掩着的宿舍门。他想，如果不是绫想带着那把刀，那么他怎么会让那把刀完完整整的，留在世上呢。
他绝对会折断它的，如果不是绫阻止的话。
“回去吧，惠。”五条悟抓了抓头发，“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见他。”
他越过少年走进宿舍里，关门落锁，垂眼看着蹲在地上泣不成声的青年，久违地觉得有些无力。
啊，好像搞砸了……
“绫。”五条悟摘了墨镜放进兜里，在苏我绫面前蹲下，“没关系的，你知道惠的。”
他抬手顺了顺青年柔软的发，虽然那双布满血丝的红色眼睛已经混沌得印不出他的模样。
“惠没有同情你，也不是可怜你，更不会用奇怪的眼神看你，他就知道那么多了……他只是替你感到不公平。”他凑过去亲了亲那双烧灼滚烫的眼睛，把苦涩的泪水都卷进嘴里，直到怀里的人伸出颤抖的手抓着他的衣襟呜咽出声，他才渐渐又吻到青年柔软又呵气滚烫的唇，含着唇瓣温柔地□□。
“你不用疏远他，他还是你喜欢的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搞5t5真爽，这个男人的设定搞起来太叫人上头了。另外你们别猜了，不是童贞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还以为凭你们的sp程度猜这个是轻而易举，是我高估你们了。
最后因为这一章小虐，希望理性探讨，女孩子不要动气，伤身体。
第7章 第七章
“以后也没有什么不同的。”五条悟这么安慰苏我绫。
他贴在青年耳边说的这话，声音放得足够轻，少了些他平时说话的调笑，跟故意蛊惑人似的。
可苏我绫足够清醒，或者说陷入混沌深处的他认了死理。他揪着五条悟的衣襟喃喃：“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真的我！如果他知道我骗了他，他就不会再理我了。你为什么要让他进来？如果他不进来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不是吗？为什么你要离开……”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他自己先愣了。“噢，我忘了，你们都会离开的。”
五条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只能抬高了绫的下巴，低头去亲吻他的下颌，“绫，冷静一点。”
劝人冷静的是他，可实际上他自己也冷静不下来。但他比绫年长，如果在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冷静的人去把控方向，那就只有他来做。
他坐在床上，背抵着冷硬的墙，身上布满伤痕的青年面对面地跪坐在他怀里。他们离得那么近，可那双眼睛却印不出他的样子来。他不确定昨天发生的事和今天惠的意外哪一个对绫的刺激更大，于是试探着开口问：“惠会自己想通的，至于伊集院那边……我去帮你把东西拿回来？”
那双红色的眸子开始颤抖，堆满的泪水迅速突破阻碍滑落下来。只一眼，五条悟就知道自己试探错了方向。他迅速反绞住绫的双手，一手把人摁进怀里，他听见青年带着屈辱的低吼，“为什么你又知道了！”
“老师，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苏我绫对五条悟从来没点对老师该有的尊重，也鲜少叫出老师这种称呼来。但这一次五条悟不得不说，这请求可有点难呢。
去年夏天，绫状态最好的那一段时间，两个人坐在回廊底下喝酒。
青年酒量很差，但酒品好，喝得有些醉了也只倚着柱子安安静静的，比清醒的时候更像个广义上的“正常人”。
当时五条悟觉得稀奇，掏出手机来给绫拍照，计划连夜打印出来贴满宿舍走廊，让这家伙羞得不好意思出门犯事儿。
可他刚拍两张，手机接到推送，“如果能回到过去某个指定的时间点，你会选择什么时候，回去做什么。”
真是愚蠢又懦弱的问题，不是么。
“……嗯？”
醉酒的人呻/吟一声，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五条悟莫名觉得这状态不对，可又下意识没有打扰，只看着青年一手撑着地板，缓慢地坐直了身子。
“如果可以的话，回去五年前……”青年面色微醺，眼里带着笑，这模样过分美好，可紧接着说出来的话像是毒舌信子一样，纠缠了五条悟一整周。
“回去掐死他。”
五条悟知道，那个“他”是十三岁的苏我绫。
其实一个人能选择的死法太多了，可大多不够痛苦。他知道自己最怕窒息感，于是希望能回到过去掐死自己。
这痛苦缓慢绵长，一定能让十三岁的苏我绫放弃下辈子再做人。
“老师，你看我这么努力，可跟畜牲有什么区别？小时候谦人带我去看电影，我看见那些实验体被装在罐子里，觉得他们真的好可怜。这世界这么多新鲜美好的东西，但他们一辈子都没能看一眼。”
可长大后他才发现最可怜的是他自己。
电影里的那些人没有意识、没有看见外面的世界，就不会有活下来的贪念。可他不一样，他有一个正常人的童年，他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了，他对未来有无限美好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