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四岁的好胜心啊:“起码要能表演胸口碎大石,咽喉锁银枪吧。”
辛律之松开拳头,甩了甩:“这么轻松的语气,想来你一定是有练金钟罩的食谱了。”
“吃了能增加心理年龄的食谱才适合你。”她突然伸手指向他左边耳垂,“哦,你有耳洞。”
“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才发现?”她的耳垂很小巧,没有耳洞,左边耳垂前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她的手肉乎乎的,指节有坑,指甲很短,就像小孩子一样——这些是他第一次见面时就注意到的细节。
现在想起来,原来那时候已经将她的一切都印在了心底:“珠珠,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
“也不是。”真奇怪,以前没有注意,又或者忘记了的细节,今天重新深刻起来,“想象不出你戴耳钉的样子。”
“你觉得我是为了戴耳钉扮酷才打耳洞吗?”
“不然呢?谁没有叛逆期。”
“那你叛逆期做了什么?”
姜珠渊瞥了他一眼。
“没啥好说的。”
她越不说,他越好奇。
“我得听过了才能评价。”
“不告诉你。”
“我猜和缪盛夏有关。”
“不告诉你。”
“看你这么乖的模样也做不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不、告、诉、你。”
哈,从不用理他,进化到了不告诉你:“好好好,看你能忍多久。”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食物银行,先将侍应送回了餐厅:“姐姐,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你,保持联系呀。”
对了,光顾着聊天,差点忘了本意:“Patrick啊,有道题请教你——如果有八个因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名大学生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她会问这明显看起来就是一块绣花枕头的公子哥儿。他只怕连题目都听不懂吧?
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公子哥儿却慢条斯理地回答:“来的路上就听到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了。”
姜珠渊的语气更谦恭了:“那据你所知,有没有更优化的模型?”
“当然。”辛律之看着那两个大学生,“小朋友,对于你们来说,一切问题都能用数学解决。数学解决不了的,用高等数学即可。”
咦,这是胡诌,还是打趣;他们兀自犹疑时,又听姜珠渊大力推荐:“这位哥哥英文名叫Patrick Shin,是普林斯顿的数学博士,会写程序,发过好多文章,问他准没错。”
普林斯顿?一人还在犹疑时,另一人突然叫起来:“真是Patrick Shin吗?化学课上讲过的那个华裔天才?”
辛律之不满道:“为什么是化学老师,而不是数学老师提到我?”
“因为你帮他优化过一个合成工艺呀!他说当时你发了一篇文章,编了一个相关程序,叫叫叫R什么来着——他写信咨询,没想到你真的很耐心地回复了。听辅导员说,这事儿他都讲了十年了,每一届学生都讲一遍。哇,你十年前也就和我们一样大吧?啊,姐姐,你十年前多大啊?还在上中学吧?”
辛律之冷冷道:“不好意思,我十年前比你现在小。不要乱给我添岁数。”
真是人不可貌相,侍应的态度立刻大变样,眼中射出了崇拜的光芒,教授哥哥的一通乱叫:“教教我们吧!”
辛律之还在介意他们给他多算了几岁:“既然上过课,十年前的知识也足够你用来优化实验了。为什么不会?书都念哪里去了?”
两人哀号起来:“无机化学太难了呀!考完就还给老师了呀!”
“对对对,”姜珠渊很有共鸣,“如果说有机是天书,那无机就是无字天书。”
“我先教你们这位姐姐,然后她再来教你们吧。”辛律之道,“你们不是还赶着收工回去做实验吗?走走走。”
把两个小弟弟打发走了之后,他心满意足地开着破车带姜珠渊离开了餐厅。
“那现在去哪儿?要不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我们慢慢讨论。我请你喝咖啡。需要电脑吗?那去网咖?”
刚才还恨不得和他划清界限,说不会有下次;现在为了这么个破程序,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明明知道那笑容是表面的,违心的,还是想看她多献媚一会儿。
辛律之将车转向了主干道,气定神闲地吐出两个字。
“求我。”
第64章 第六道热菜 清炒苦瓜04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说话。我也不麻烦你,只要你告诉程序的名称,我自己去搜索。”
“求我。”
“哎,人之患,在于好为人师哦。架子么,摆一下好了呀。”
“求、我。”
“我就不信只有你一个人会。”
“好,有骨气。这样,也不用求我,什么时候你表演咽喉锁银枪,胸口碎大石给我看,我就告诉你。”
没听到她的回应;辛律之扭头看了她一眼,立刻又转回去:“不要撇嘴,不要皱眉。”
“为什么?”
因为他会心软:“你做这些表情的时候非常丑。”
姜珠渊早过了被人评价为丑女就会伤心的年纪,况且还是在一个连手都比她漂亮的男人面前。即使之前有被叫做“美女”,也不过是客套说辞罢了——现在重要的不是打嘴仗,而是满足求知欲:“表演猴子戏是吧。”
明明答案就在身边,却没法得到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我有比那更棒的。”
她从钱包里拿出辛律之签过名的糖纸;后者瞟了一眼,语气由戏谑变得正经:“你把它拿出来做什么?”
“朝闻道,夕死可矣。回答吧。”
“收起来。朝朝暮暮,我不回答。”
“所以现在是全凭你心情好坏来决定是否践约了?”
“哈。如果不是心情好,我出的题,你哪能看得懂啊?”
说完他便想起,答应过她不再碾压;正要道歉,没想到她已经不客气地反驳:“那你当初就不要出那么简单的题目,不要签名呀。”
辛律之没言语,拐了个弯,将车驶到路边停下来,熄火。
“可以让我回答任意一个问题,做任意一件事情——你确定要为那两个小孩子用在这里?你只要对我真心实意地笑一下,就算求我了,懂吗?”
所以现在是怪她虚伪:“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回答的问题,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去做的事情。”
也许是被他回击的多了,每说出一句话,她会立刻检讨其中的逻辑性;但辛律之没理会话里的漏洞,而是直接伸过漂亮的手指:“那还给我。”
见他明抢,姜珠渊下意识护住。
“难道我拿着它,让你去死,你也去吗?”
闻言,辛律之大为震动。
并不是因为她臆想可以借由一个小小的签名左右他的生死,而是她交谈中展现出来的决断和激烈,终于令他心生警惕:“姜珠渊,生死岂可乱说?!”
天哪,姜珠渊,听听你自己说了什么?
你多大了,怎么会任由情绪放纵到如此地步?
辛律之不像他了;你也不像你了;这个世界也不像你喜欢的那个世界了:“对不起。是我越线了。”
她解释道:“其实我真的已经很少很少这样口不择言了。小时候别人都说我心直口快,我还以为是个好词。我爸说我这是无知当个性,还说我说话都是从喉咙里出来的,不经过大脑。我妈说,淑女都是能不说话的时候就尽量不说,能立刻说出来的话停三秒想一想再说。如果需要想三秒才能说出来的话,就停三分钟再说……以此类推。”
幸也不幸,她的父母压制了她的这一天性。
见她道歉,辛律之满心不忍,又无计可施。
他重新发动引擎:“童言无忌。是我反应过度。”
姜珠渊看了看腕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她抬起头,朝车窗外看去。
初冬的阳光洒满了整条街道。
车内一片沉默。
这是三秒的暂停,还是三分钟的停顿?还是以此类推?
车行平稳,而开车的人略有些心浮气躁。
他原想一个女孩子能问什么——身世的秘密,复仇的真相,这些他都可以告诉她。
他原想一个女孩子能要什么——美丽的衣裳,精致的珠宝,华丽的别墅,完美的丈夫,可爱的孩子,珍视的事业。这些他都可以帮她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