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提问吗”
“今天太晚了,我要走了。”她看了看腕表,“你也快去吃饭吧。太晚吃饭不好。”
他倒不觉得饿。
“没有想问的?”
“我不是那种得到人参果后,一口就吞下去的人。”姜珠渊道,“等我好好想想,再来行使我的权利。对了——”
“你要先签字。”她将糖纸认认真真地摊开,隔着会议桌推到他面前,又将笔滑过去,“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辛律之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笔,在糖纸上签下了他的姓。
他签字时,她的眼睛还在桌面上乱瞄。他余光看到她还在找笔盖,不由得有些好笑。
“没事了吧?还有要计算的吗?”
“没有了。不过我还可以给你解释一样知识——杠杆处理,是公司收购中最常见的一种模式。”
“打住,我今天的智商已经用完,不够听这些了。”姜珠渊除下袖笼,“谢谢你今天教了我这些知识。虽然用不上,却很有意思。不聊了,我真的要走了。找到笔盖就走。”
她在桌上到处翻。
辛律之稍稍退后了一步。当她弯下腰去查看地面时,他终于无声地笑了起来;而当她直起腰时,他又迅速敛起笑容。
“算了。不过——听媚姐说,你和组长是朋友,你会帮助他吗?”
“嗯?”辛律之听她提问,左眉一挑,摊开左手,伸到她面前。
姜珠渊把糖纸夹进钱包内,连连摆手:“你太精明了。我不问了。”
“无非就是出一个皆大欢喜的价格。你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吗?如果我说我可以避免老饕门被清算,你,”辛律之意味深长,“会崇拜我吗?”
就像你崇拜他一样。
“即使你做不到,我也已经很佩服你了。”姜珠渊认真道,“我对数学好的人,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如果不谈数学,只谈生意,”辛律之道,“难道不会有些感触?”
“感触?嗯……有些可惜。毕竟这是组长家两代人的心血。但这是自己选择的商业行为,没有必要去同情吧?组长并不是那种需要被可怜的人。同情,未免把他看低了。”
她说的很对他的胃口。
她虽然有一颗善意的心,但并不会毫无来由地泛滥同情。
她走了。
她会回来。
考虑到她的步速和电梯的速度,时间会在三分四十三秒至四分十八秒之间。
辛律之坐在会议桌上,面对着门口,稍微理了一下她说过有些乱的头发,又清了清喉咙。
桌上还有她刚刚演算过的草稿。
他鲜少写中文,纸上娟秀的字体,看起来既新奇又真实。
因为她计算时,会无意识地歪着头,所以一行行的公式都整齐地朝右上角偏离11度左右。
每一步结果都会用红笔圈住,再依次加上数字上标。
每一个阿拉伯数字7,折上都加了一个可爱的小捺。
这些都是云政恩的习惯。
也成了她的习惯。
他将演算纸放回桌上。
他怎么忘记了呢?她是小概率公主。
她今夜不会回来了。
“珠珠。”
还未走到租自行车的地方,姜珠渊已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是贝海泽。他穿一件米色休闲风衣,手插口袋,闲闲地站在一幅甜蜜补给的巧克力夹心奶酪条的广告灯牌下。
一看到女朋友出现,那原本只有一点点的笑意立刻漾开,他迈开两条长腿,朝她快步走来。
一看到男朋友出现,姜珠渊整颗心都荡漾起来:“咦?你怎么在这儿?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刚到。沈最、林沛白他们都已经去了。你的车不是送修了么?我来接你。”他将笔盖从姜珠渊的头发上取下,声音中带着一丝促狭,“你就是这样顶着它上班的吗?”
“天哪,我找了半天。刚才在电梯里忙着发短信,都没发现。”她接过笔盖,又突然捂住脸,“啊,我不知道你会在这里。”
“怎么了?”贝海泽想把她的手拿下来,她别扭地却不愿意,从指缝中看着他:“我还没补妆。”
“已经很美,不用再补了。”
“你不懂。”
“我如果太懂,你就该担心了。”贝海泽笑道,“上车补,随便补,女娲大人。”
他牵着她的手,很自然地变成十指紧扣的姿势。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拖着手走路,但每一次都和第一次一样,脚好像踩在最甜的棉花糖上。
副驾驶座又调过了。
姜珠渊一边调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一边问:“许度比我矮一点?”
“嗯。”贝海泽道,“她一米六零。”
她摸了摸头发,一把捋下发圈,顺手从手套箱里拿出一把梳子。
梳齿上缠着两根约十公分长的头发,她停了一停,安静地将头发拈走。
“很少听你说起和她一起健身的事情。你们的关系也受医患保密协议保护吗?”
“没有什么特别。”贝海泽笑起来,“不是因为嫌健身房里空气不好,你才不喜欢一起么?她一开始也是赶鸭子上架,各种不配合。”
“她漂亮吗?小巧玲珑的女孩子会很可爱吧。”
贝海泽啼笑皆非:“这个问题你问过很多次了,不烦吗”
姜珠渊强辩:“有吗我问过吗”
“今天我手机里也没有她的照片。今天我也没有加她的社交账号——没有哪个小姑娘喜欢社交账号被爸爸的爪牙盯着吧。”
“我没有找你要过她的照片。我也没有找你要过她的社交账号。”
贝海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好,统统不承认吧。反正我也拿你没办法。”
停了一会儿,姜珠渊又好奇地眨眨眼:“她现在还叫你爪牙?”
说起这个,还是有一次许度大意地将自己和贝海泽的短信对话展示出来,提醒他说过如果一口气跑下三千米就送礼物——结果让贝海泽发现自己在许度手机里的名字是朝廷鹰犬。
许度大窘:“我,我开玩笑的……我忘了改。”
贝海泽并不是那种无条件无限制温和亲切的人。相反,在某些方面他也是有脾气的。只不过天性使然加上家教约束,他不会随意发火。
他从小到大最严重的花名也不过是贝心心。至于叫四眼田鸡,贝克汉姆,贝校草,贝少,也就一笑而过了。
见许度尴尬到脸都红透,他虽然略感不快,但也没有追究。
他和姜珠渊一起选运动耳机时,把这件事情讲给她听了:“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太难管教了。”
站在货架前,姜珠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愧是读文学系的,连起外号都这么文绉绉。有什么不开心呢?你给别人起名母介图书王十三的时候,就该知道今天会有这样的因果循环呀。”
见她笑得那么开心,贝海泽才开始觉得没有那么糟糕。
“不知道改没改。”贝海泽道,“那段时间她状态真的很差。”
“现在呢?”
“好多了。我就快可以功成身退了。以后的事情交给师父自己去头疼吧。加上这一件,师父交代我做的事情,我全都没有任何错漏。林沛白总说他应该得一个十项全能徒弟奖,真是无知无畏。”
姜珠渊支着下巴看他:“你偶尔自大一次,还挺可爱的。”
贝海泽瞟了她一眼:“林沛白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吗?我现在在他面前可是超有优越感呢。”
虽然不是第一次夸她漂亮,但姜珠渊仍然像第一次听到那样心花怒放,从口袋里拿出糖来:“你的嘴已经够甜了,看来不用吃糖了。”
她剥开糖纸,倾身过去,将糖塞进他嘴里。
“See’ s的黑巧克力夹心?”
“好吃吗?”
“从哪来的?你又不爱吃糖。”
“啊,这是胜利的果实呢。”
第43章 第三道热菜 蟹饼03
这次重新回到格陵,辛律之和马琳达仍旧住在欧拉基金会名下的格陵洲际酒店里。因为马琳达喜欢游泳,所以仍旧选择了带私人泳池的总统套房。
一个是高挑惹火的混血美女,一个是神秘俊俏的华裔精英,饶是见惯了大人物下榻的服务员们,也觉得这对情侣浑身散发着不可直视的光芒,有着不输明星的气场。
但这对情侣似乎又有些与其他情侣不同的地方。譬如他们完全是分床分房睡的,辛先生睡的是总统房,琳达小姐睡的是夫人房;两人生活用品,行李衣物从不混放,作息也不尽相同。马琳达性格独立,无拘无束,不喜欢缠人,她起床一向很早,游个泳,然后一个人到处去逛,拍照,回来后用投影仪将照片投影到银幕上,一张张地浏览,挑选上两三个小时,九点之前就睡了。而辛律之因为马里兰项目还有些后续事宜,他夜间与美国那边视讯开会,白天休息。两人作息完全不同,只有傍晚时,辛律之起床,马琳达回来,两人才一起做点三明治或者意面沙拉,然后一边吃,一边看看白天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