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马里兰的项目,并没有把希望全压在蒂姆法案上。你知道,这项法案对整个案子的加权值只有0.1218。但这项法案在马里兰未受通过,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
马琳达沉默不语。她知道这个项目对辛律之来说,可能带来的,对整个局面的长远影响比眼下的利益要大得多。
“如果我们没有认识Sean就好了。”
“为什么?”
“他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想起我们在火车上第一次见面,他的种种行为,就像一只骄傲的军舰鸟,真的很有趣。”
辛律之回想起那日的巧遇,也不由地微微笑了起来:“对。他很风趣,很健谈,很适合做朋友。”
“我相信你是把Sean当做朋友了,对不对?毕竟他一问,你就把你弟弟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当然,我确实把他当做了朋友。”
“即使他幼稚地在同学会上,插入了恶作剧的照片,更是配合姜珠渊恐吓他们,同学会草草结束,你也并没有告诉他,他的即兴表演使得你的计划偏离了轨道。”
“虽然那七个同学没能赶上,但事情的发展仍然在误差内。”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做的事情,如果被他知道了,他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我不明白。”
“对,Sean和他妈妈不和,也多次表示自己压根儿不想继承老饕门——但是Patrick,母亲和儿子之间的感情不能被简单定义。”
“就像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一样复杂?琳达,如果成少为开口向我求助,作为朋友,我不会让他失望。”
“什么?可是那样的话——我困惑了。”
“代喜娟和魔鬼签了契约。从始至终,需要付出代价的只有她,不包括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如果这都做不到,我就根本没有能力负责马里兰项目,没有资格主持欧拉基金会。还记得The Merchant of Venice吗?我的看法从来和其他人不同。”辛律之语气平静,“琳达,我会得到那一磅肉,而不流一滴血。”
抵达格陵,果然成少为来接机。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聊起老饕门目前的困境:“我想,很快我就会被格陵最具价值的十大单身汉排行榜除名,转而成为新一届的软饭王。”
辛律之看了一眼马琳达:“好的,不绕圈子了。我现在就清楚告诉你——我有能力干预这次清算行为。”
成少为不置可否:“中国有句古话,冤枉来,冤枉去。也许清算会是一个不错的结局。琳达,你又要骂我没良心吗?”
马琳达摇摇头。
“我只希望你不做任何会后悔的事情。我也希望你和你母亲能够重归于好,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
“如果现在上帝站在这里,估计也只能你满足前一个愿望。琳达,你真是个天使。”
成少为将他们送到下榻的国际俱乐部,接了个电话便走了。辛律之和马琳达吃过午饭正准备休息,他又打电话来:“当然,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看看老饕门的清算资料。”
“好的,少为,我现在过来。但是我只会帮你看,而不会有任何下一步的动作。如果你不切切实实地说出口,我不会帮你。”
“……并不是我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我有那么一天,一定会抱着你的腿,求你救我。”
“好。希望将来你不会后悔。”
老饕门的清算资料早已有核算师整理过,即使如此,辛律之拿到手的仍然是厚厚一叠文件。
他一张张地翻看。每一个数据,每一项图表,有条不紊地一一填入他脑海中所列出的公式当中,并立刻得到答案。所有的答案再被放入一个个矩阵当中,得到最终结果。
他只翻看了一遍,就已经得出结论。
“毫无意义。”
他将几张椅子一拼,躺下立刻睡着。
他没想到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姜珠渊。
她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也就两三分钟的功夫,她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一次性杯子:“只有媚姐喝咖啡,经典速溶。算我借的吧,明天再告诉她。”
他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与其说是咖啡不如说是糖水的东西,然后仔细打量起她来。她的装束一向是简单大方,一件嫩黄色当季新款连衣裙,一头乌黑的秀发用一根深蓝色发圈束起,几绺头发很自然地垂在耳前。
因为晚上要去见男朋友,她化了一点淡妆。两颊绯绯,唇色鲜嫩,等到了医院,再稍微补一点,就显得十分自然。
女为悦己者容。这容却令另一个人耳目一新。
当她侧过头时,后颈上露出一段细细的链子,显是带久了的家常旧物。
不知为何,辛律之会想到了西方新娘的惯例,行礼时,是需要Something Old,Something New,Something Borrowed,Something Blue(一点旧,一点新,一点借,一点蓝)的。
他将一个发圈放在她手里:“你的?”
“嗯。”
其实姜珠渊一看到他,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形。如果不是贝海泽出现,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是过了那个时机,好像一切都不太对了。
他听见她问:“……你刚从国外回来?”
姜珠渊突然想起姜金山说过,他的工作地点在巴尔的摩:“哦,应该说你回家了,然后又来格陵。”
“是的。”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华灯初上,车灯蜿蜒,视野所及之处,大概都是归心似箭,“我——回家了一趟。”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家的话。
辛律之再也想不到她接下来的问题。
第41章 第三道热菜 蟹饼01
“你家那边有什么特产吗?好吃的东西、常吃的料理?”
好吃的东西?
“Blue Crab。青蟹。你们可能叫梭子蟹,但其实不是一种。”
“蒸着吃吗?就像大闸蟹那样。”
“不,我们一般做成Crab cake。”
他竟老老实实地一来一往地回答。
她惊奇地睁大眼睛,撇了撇嘴角:“螃蟹也能做cake?”
“Cake只有蛋糕的意思吗?你英文怎么学的?”
恍然不觉中,那一点惆怅也消失了。
“一说到cake,我会觉得很甜。像pancake,cupcake,cheese cake。哦,pancake也不一定是甜的吧。”
她几不察觉地舔了舔嘴唇。
辛律之想起了什么,走到窗边,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姜珠渊面前。
是他从飞机上带下来的两颗See‘s的巧克力糖。
“一次长途旅行后,应该带礼物给朋友。可是我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他们是朋友吗?对,他们是朋友啊。
因为是朋友,所以相处会自然很多。
“谢谢。”她剥开糖纸,将巧克力放进嘴里,“……嗯,味道真不错。”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早餐,第二次见面是晚宴,第三次是现在。
辛律之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吃东西时,不管丰盛与否,都很开心满足的样子。
因为一颗糖,她眼睛里盈满笑意,辛律之不由得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吃过这种糖,是否没有品尝出隐藏的味道。他伸手想去拿桌上另外一颗,姜珠渊却先伸手把糖装进了口袋:“……嗯?”
四目交接,她犹疑地想要把糖还给他——
“那你,现在心情好点没有?”
“你看出来了?”
“嗯。”
“没事。玩了一会儿24点,心情已经好很多了。”
“我写的那个程序?”
“对。”
“你……不会也在担心老饕门被清算吧。”
姜珠渊摇摇头:“我不懂什么叫清算,也就谈不上担心。其实,我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
她伸出右指,指向辛律之:“你。”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不觉得你很神秘。第二次,我很感谢你在同学会上帮助了我,但你并没有喝醉。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帮助了我,我应该感激,但更多是惶恐。我喜欢看美食节目,是因为我知道根据菜谱一步步做下来,会得到什么。但是魔术节目永远不会给你看□□,魔术师的花招也不会告诉你,我不喜欢。”
辛律之点点头,靠着桌子,双手抱胸,从上往下地看着她。他原本就长得俊俏,此时嘴角又带着一点笑意:“所以,你想知道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