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的蔡媚媚考了会计从业证,在桃源里的一家小饭店里收银。
突然有一天代喜娟打电话给她。
“阿媚,我回来了。”
两人寒暄几句,蔡媚媚才知她又重新开了一家酒楼,换了名字,生意还不错:“听说你在股市里赚了一大笔?我就知道你总还是有办法。”
“少为上小学了。不听我的话,我管不了他。”代喜娟说到重点,“要不你还是到我这里来做吧。听说你生了个女儿?古人说易子而教,会不会好点。”
蔡媚媚沉默了。
“洛洛判给她爸爸了。看到别家的孩子……我心里会不舒服。”
踌躇再三,她还是回到了老饕门。
重新见到成少为,蔡媚媚委实吓了一跳。
他的头发许久未剪,刘海也遮住了眼睛,加上漂亮的面孔,宽大的运动校服,简直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他抓了抓头发:“媚姐姐。”
见他一副没人管的样子,蔡媚媚就心软了。上去牵住他的手:“老师不说你吗,这么长的头发!”
“老师以为我是女生。”他笑,“我上男厕把他吓坏了。”
“媚姐带你去剪头发。”
等他剪头发的过程中,蔡媚媚拿着代喜娟给她的信用卡,帮他从内到外买了好几套衣服,还有学习用品。
头发一剃,又是一个漂亮清爽的小男生。蔡媚媚笑着摸摸他的头:“比以前更帅了。长高了好多。”
第36章 第二道热菜 山水豆腐02
现在的老饕门不是以前的小酒楼。富丽堂皇的大堂,金碧辉煌的的吊灯,花纹繁复的沙发,穿制服的侍应生拿精致的点心和果汁过来给他们。
“少为,在老家玩得开心吗?”
“还好。”
她一直在观察他,她不认为金钱的多寡会改变孩子的天性。况且母子之间怎么会有隔夜仇?
“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
他手腕一歪,果汁顺着垫子流进夹层。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会失误,他是成心的。蔡媚媚阻止了他:“少为?这沙发很贵的。”
成少为看着她,仿佛并不觉得自己把沙发弄脏有什么错。
“媚姐,你回来吗?”
“嗯。你妈工作忙,还是我们两个混一混好了。”
渐渐地,蔡媚媚看出了端倪。
男孩子嘛,皮一点才聪明。天马行空的小男孩在学校和家里惹出来不少麻烦,在蔡媚媚看来都无关紧要。哪怕需要她三天两头地去给家长、给校长赔小心,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最多笑骂两句。
成少为总是避免和代喜娟有任何接触,身体、语言乃至于眼神。两母子交流一贯地少,而且多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无论蔡媚媚如何明示暗示,如何劝导开解,都无法打开这局面。
有一次晚上九点多,蔡媚媚接了成少为补习回来,和其他几个相好的同事坐在一个小包间里吃宵夜。
吃到一半,代喜娟应酬过来了,一身酒气。蔡媚媚连忙将成少为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她坐下。
“开家长会为什么不告诉我?”
蔡媚媚道:“我去了。少为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二十,老师表扬他。”
“表扬他?听说他这次又把班上的电视弄坏了?才赔了一整套四十件课桌椅。”
这事老师已经找过蔡媚媚了。成少为他们年级每个班都配有一台电视,那天晚上全年级的同学都在观看录播的生物竞赛视频,突然信号一转,播起了刀光剑影的武侠剧。
恶作剧的再没有别人,只有成少为。
年级主任气坏了,关了电视还想不通,没有天线,是怎么收到电视台信号的呢?
蔡媚媚道:“男孩子,哪有不皮的呢?又不是原则性问题,再说了,那是《双妹传》的最后一集嘛,全城都等着看结局。我已经说他了,以后不会了。”
成少为一口汤圆含在嘴里,含糊不清道:“媚姐,是《双姝传》。”
“对对对,《双姝传》。就你能干。”
“我算什么能干?隔壁学校的孟觉,弄了个大屏幕挂在操场上播给全校同学看,那才能干。”
“我看你在电子工程方面还有点天赋呢。”
代喜娟不耐烦道:“学什么电子工程?你不接我的班谁接?”
蔡媚媚打圆场:“少为他有数的。”
代喜娟又道:“为什么烫头发?像个女孩子。”
蔡媚媚回答:“现在流行,好几个偶像都是这种发型。”
代喜娟怒喝:“是我儿子还是你儿子?他没长嘴?要你说?”
一直把代喜娟当做空气的成少为这才冷冷出声:“和媚姐没关系。”言下之意,是我不想和你说话。
代喜娟冷笑:“那你又出声?”
也许是发泄自己的忿恨,她从回到格陵说起,从成少为成了一个不省心的孩子说起,从成少为不断闯祸她不断收拾烂摊子说起,这里不好,那里不对。
“你这个孩子……简直没救了……成绩好?有本事考第一名……就你这样的,将来工作都找不到……还不是得回来做事……”
灯光下,看得很清楚,代喜娟的口水喷到了成少为的碗里。
成少为放下了调羹。
“给我脸色看……也不想想,你读书的钱,生活的钱,都是谁供的……狼心狗肺……”
他站起来,往代喜娟的汤圆里吐了一口口水。
满座脸色俱变。
代喜娟倏然起身,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说出了单身母亲的那句经典台词。
“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挨了一巴掌的成少为,看着满脸怒色的代喜娟,以及拉着代喜娟,忧心忡忡的蔡媚媚,突然笑了起来。
“我也很辛苦啊。”
代喜娟一脚踹过去。
事后代喜娟向蔡媚媚道歉。
“这件事和你无关,不该迁怒于你。”
“代总,你们当初回内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代喜娟支支吾吾:“都过去这么久了,问来干什么?”
“就是因为过去了那么久都没有解决……”
代喜娟复又变得烦躁:“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他是我儿子,我不疼他疼谁?哪怕最困难的时候,我也没有让他吃不饱穿不暖!我就算杀人放火也是为了他……”
蔡媚媚道:“我不是八卦,我只是看到你们这样,觉得很不好。别看少为平时乐呵呵的,我感觉的到他心里很寂寞。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老惹事……”
代喜娟嗤之以鼻:“他才多大,胡子都没生,懂得什么是寂寞!”
因为亲情上的缺失,寂寞的成少为在升上高中后,开始和一向避之唯恐不及的女孩子有了交集。有一个眼睛生得很漂亮的小姑娘,成少为和她逛了几次街,还带回老饕门吃过甜品。
代喜娟知道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恶语相向。
她并不反对儿子早恋,反正吃亏的不会是成少为。她冷嘲热讽:“你的眼光就那样?为什么不多挑挑。”
好的,多挑挑。
蔡媚媚说起来居然眉飞色舞:“我记得那一天,是他考完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试,请了好多女孩子来老饕门吃杨枝甘露。”
一直默不作声充当听众的姜珠渊“咦”了一声。
“组长的高中是不是在外国语中学读的?”
“你不是云泽人么?怎么知道?你也听说过?我是听说少为的初恋成了专栏作家,把这件事写了出来。”蔡媚媚笑道,“他也是很有面子,来的全是他的学姐、学妹,把整个大厅都坐满了。代总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吧。”
“……没想到一碗糖水的背后,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
“也只有成少为做得出来。你见过代总,她是那种控制欲很重的人么?并不是。”
但那一次真是让代喜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蔡媚媚早就对她说过,成少为是那种要顺着毛摸的孩子,吃软不吃硬。如果他喜欢你,就算是陌生人也会两肋插刀;如果他不喜欢你,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一样顶心顶肺。
为了保住家长的权威性,代喜娟开始在钱、感情、工作,各方面都疯狂控制儿子。报考专业、交往对象、求职就业,而少为又是一个绝不愿受到管束的人。
“他谈朋友,代总会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调查出来;所以现在他谈每一场恋爱都不会超过两个月,不给他妈调查人家的机会。他在外面找工作,代总会搅局搅到他自动辞职。最后还是把他留在了公司。好,留下来就和你对着干。代总喜欢低调,他就一定要高调。代总要做分子料理,他就亏本卖情怀——”蔡媚媚道,“我希望哪天出现一个女孩子,既可以得到少为的喜爱,又得到代总的欣赏,从而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