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生活?可能吗?你知道辛律之说了什么吗?他说他是来惩罚所有人的,他说云政恩一直陪在我身边这就是我的惩罚——为什么,为什么他这样说?为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个比喻。”
“比喻?你看看姜金山对我做的事情!他把我爸妈都送来,毁了我的生活——对,辛律之说过,要让我全家人都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商量好的,商量好的!还有,他说会让我永远都看不到毕赢和曹慎行,他们两个现在成了阴沟里的老鼠,可我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不可能只是吓我,他说云政恩永远陪着我了,就一定是永远陪着我了!在哪里!在哪里!难道在我的身体里,在我的灵魂里吗!在哪里!”
看着寇亭亭饱受摧残的模样,想着孟堇天真无邪的笑容,姜珠渊的眼中也终于浮起了一层怜悯。
“你忏悔吧。亭亭,你忏悔吧。承认你对云政恩犯下的错——”
“承认了又怎样?我这些年受到的伤害会恢复吗!”
“至少这一切会停止。”
“我为什么要承认?不,我不承认!我没错,是他自愿跳下来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姜珠渊脑中嗡地一声。
“你说什么。”
寇亭亭的脸上突然失去了所有血色和生机,看起来就像是个精美而虚无的布偶。
“你其实知道云政恩怎么死的,对不对?”
其实还有一句话,姜珠渊没有问出来——是不是和你有关?是不是?
不知道为何,越接近真相,她越害怕。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也许是害怕划上的那个句号,会将这一切都变成毫无意义。
这个秘密寇亭亭已经保存了七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人生里。一旦拿出来,分享的是她的血肉,她的灵魂。
“想知道?那就拿真相来交换。”
晚上将孟堇哄睡了之后,孟金毅回到房间。
“今天看到你的老朋友,心情好点儿了吗。”姜珠渊离开时,孟金毅和她聊了一会儿,“我和她说你最近情绪不好,可能是因为我们在准备做试管,打针的副作用。”
之前生孟堇的时候也是这样:“我约了心理医生明天下午两点见面。”
“你为什么和她说话。”
这干瘪的小老头诧异地看了面容扭曲的娇妻一眼。
他虽然年纪大了,头发也不多,但眼神很和蔼:“你不是说上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就是她吗?关系很好,只是因为你早早结婚生子才疏于联系。现在你们又重新联系上了,我请她有空来做客,好好陪陪你。”
躺在床上的寇亭亭没有回答,焦躁地翻了个身。
“我知道你想抽烟。为了孩子忍一忍吧。”
孟金毅脱光了衣服,只剩下一条四角内裤。他爬上床,钻进妻子的被窝里。
碰触到他的皮肤,寇亭亭感到了一阵条件反射般的恶心,却又不能动弹。
“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阿堇我已经哄睡了。”孟金毅摸着寇亭亭腰到臀的曲线,温柔地喊着妻子的名字,“妈绝对没有嫌弃岳父岳母的意思。等她旅游回来我和她好好谈谈。家里难得这么齐整,这么温馨,你就别闹情绪了。”
寇亭亭如同行尸走肉般弹起身,走进衣帽间。
等她再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片闪闪发光,镶满碎钻的内衣。
她直视着前方,麻木地将内衣裤套在了丝绸睡衣睡裤的外面。
孟金毅也坐了起来。
“亭亭?”
穿好后,她把手臂弯到背后摸了摸,又转身走进衣帽间。
这次出来时肩膀上又多了一对蝴蝶翅膀。
“亭亭。”
她转向了丈夫,麻木而冷静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孟金毅。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不知为何,孟金毅听见这句话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摸到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孟金毅慢慢道,“那我也和你说真心话吧。”
“我一直知道我比你年纪大,长得丑,你爱我不如我爱你那么多。更不用提我妈那个人,实在是不好相处。我们俩差距这么悬殊,你还肯嫁给我,还给我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我真的很幸福。为了维系这份幸福,我什么都依你。如果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环境,我们可以移民。”
打扮得像只蝴蝶的寇亭亭惊讶地从这个小老头的眼睛里看出了迷恋,一如七年前一样。
“我说我不爱你。你的幸福就是和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过一辈子吗!”
孟金毅耸了耸肩。
“结婚七年,没有爱情总有亲情了吧?如果你不喜欢这套衣服,以后就不要穿了。老夫老妻,也不适合玩这个游戏了。”
他帮妻子将缀满碎钻的内衣裤脱掉:“其实我并不是想过夫妻生活,毕竟我们在打针。不如我们一起看看我这次出门拍的蝴蝶,。”
他想了想,还是抱着娇妻坐在自己大腿上,指着电脑屏幕介绍他这次所制作的蝴蝶标本。
“这个人是谁?”
寇亭亭突然伸手指向照片中的一名当地女子。她皮肤黝黑,颈间挂着一条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
“哦,这是当地的一名导游。怎么?哦,我知道了,她的项链很美,你也想要?”
寇亭亭不作声。
“可惜了,你喜欢什么钻石我都能给你,但这种不行。”
原来这名导游的母亲三年前因为车祸去世了。
“哦,她用保险赔偿买了项链。”
“没有。事实上因为穷,她母亲没有买任何的保险。她和她母亲一直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好容易生活有所改善,却飞来横祸。”孟金毅道,“她母亲的骨灰大部分海葬了,一小部分做成了钻石,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条项链。”
寇亭亭的嗓子都哑了:“什么?”
“骨灰做钻石。骨灰的成分和钻石的成分都是碳,只是排列不同而已。施加一定的外力就能将骨灰转换成钻石。她本来也没钱做,是有个好心人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于是替她出了钱。说是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和她母亲在一起了。”
第92章 第十道热菜 荷塘月色 04
毕赢在协议书签下名字。
毕晟苍白地反对:“阿赢,这房子不能卖呀,你才买了多久?扣掉贷款……”
毕赢不想再多说什么,对中介道:“如果能一次性付清我还可以再降一点。”
走出中介,毕晟道:“你不是开车来的?”
“卖了。”
“卖了?卖了多少钱?”听了价格之后毕晟更加心疼,“一进一出这亏了多少啊!”
“我要是有办法怎么会去卖?”毕赢凶神恶煞道,“卖掉了才能填亏空。”
毕晟一时语塞。
“原以为他听说审计出了问题会气得加重病情,没想到这样也能让他死里逃生。”毕晟道,“好在他还是有点良心,松了口,只要把钱补上就不追究进一步的责任。但是你这么年轻,哪有那么多钱填进去啊?房子车子都卖了你还怎么生活?怎么娶媳妇?不行,我还得再找胥岷山谈谈。”
毕赢冷冷道:“这样就能解决了吗。”
“走一步是一步。胥岷山那种人其实心肠很软的,我有把握能说服他。”
这时毕晟的电话响了,她走到一边去讲电话:“……是啊。……这房子是阿赢的,阿赢要卖有什么问题?……你不能帮忙就算了,还计较那点首付?……我早就说过,那二十万不是借,是给!……我不想和你吵。”
毕晟挂了电话,对毕赢道:“走,咱们回家。有啥想吃的?叫妈给你做。”
从火车站出来后,曹慎行鬼鬼祟祟如同做贼一般拖着行李箱回家。
家中无人。曹慎行躲在卧室里给毕赢打了个电话,两人商量了一阵儿,决定在毕赢家会合。
“曹慎行。你在搞什么。”
原来是他的父亲曹壮突然回来了。
曹壮一双眼睛瞄着儿子的鸭舌帽,墨镜和口罩,最后钉在破烂的行李箱上。
“没干什么,你别管——”
“这是什么?”曹壮不由分说地一脚将儿子踹开,粗暴地打开行李箱,在看到里面一捆捆的百元大钞时,脸都青了,“你从哪里来的钱?你有钱为啥不还?”
曹慎行慌了:“就这点钱了!还有一半是毕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