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慕戎对上辈子黑鹭之变的细节了如指掌，但那些都不能作为证据，他只能依靠这辈子收集来的信息取信于元常帝。
元常帝对这一消息的反应，将决定他们未来的计划。
上辈子黑鹭之变发生，里格海姆要塞失陷，银盾军团难辞其咎，因此也给了元常帝插手银盾军务的理由。
而这辈子，当慕戎将黑鹭港的图谋提前上报，元常帝会怎么做？
是坐视不理，等待叛乱发生，然后以此为契机削弱盛家对银盾军团的掌控？
还是提前预警，阻止叛乱，虽然银盾军团高层会因为监察不利受到申饬，但难以伤及根本。
“我不希望黑鹭之变发生。”廖宇宁说：“虽然混乱能带来机会，能带来军功、声望和影响力，然而里格海姆的几万名工程人员和几千名帝国军官兵不应该被那么对待，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棋盘上用于消耗对手实力的棋子。”
年轻的军官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前方的墙壁和阻隔。
“如果有一天，当我也自认为是一名执棋者，不择手段、视人命为草芥，那我又有什么资格向那些人复仇？”
成为战神，是一个伟大的理想。
那样的理想，旗帜鲜明、堂堂正正。
也许会被人嘲笑不自量力，但谁也不能否认这个理想的伟大。
二十六年，这个理想陪伴着廖宇宁从风神走到帝都，从帝都走到银盾，他原本以为，这个理想还可以陪伴他走向更远处的星辰大海。
现在，那个光明坦荡的理想被蒙上了一层复仇的阴霾。
上辈子在风云号上微笑面对死亡的廖宇宁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心机深沉而且心怀怨念的廖宇宁。
然而即便如此，依然还有一些他认为需要坚守的东西。
“好，那就不让黑鹭之变发生。”慕戎说。
就算皇帝想坐视不理，想用里格海姆要塞谋求更多的利益，那也没有关系。
盛大而复杂的阴谋，制造起来很困难，但戳破，却很容易。
慕戎说：“我可以做到，你不用担心。”
“其实——”廖宇宁迟疑道：“你完全不必那么做。”
以慕戎的出身、能力，以及皇帝对他的青睐，他的前路可以说是一片坦途。
而掀起那些陈年旧事、揭露先驱号牺牲的真相，除了告慰亡灵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好处。
慕戎：“可是我想那么做。”
不管这个人想做什么，彪炳史册的战神也好，颠覆固有势力的挑战者也罢，他都会全力支持。
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从一般意义上来说，慕戎上辈子活得非常成功，年纪轻轻就被皇帝委以重任，甚至还有传言说他会成为下一任仙王军团统帅，以至于当时的王储候选人都前赴后继想拉拢他。
家世背景深厚，自身天赋惊人，一切垂手可得。
那样的人生很容易，但也没什么意义。
重活一世，自然要有不一样的选择。
这一世，他的人生里有廖宇宁，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以廖宇宁为中心的人生。
察觉到了心上人的疑虑，慕戎执起对方的右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胸口，“宁宁，你要相信我。”
第116章 绝对是想多了
曦光路47号，餐厅。
餐桌一角摆着一个圆形茶盘，里面有壶泡好的花草茶，随着袅袅上升的热气，空气里浮动着隐隐的清香。
茶具是前天廖宇宁从网上订购的，而茶则是他从安达因带来的玉雪凝霜。
不知道是因为慕戎自己喜欢，还是慕戎认定廖宇宁喜欢，反正慕戎去瞭望号的时候给廖宇宁带了很多这种平章特产，以至于廖宇宁从瞭望号上下来的时候都还没喝完。
喝习惯了之后，喝别的都有点不对劲，所以这茶就成了廖宇宁的日常标配，这次也带来了阿兰多。
长方形的餐桌上空浮现着好几块光屏，上面的内容非常繁杂。
“黑鹭港夺取里格海姆要塞的计划会在合适的时机暴露，到时候剿灭叛军的任务估计还是落在银盾军团的舰队。”慕戎拖动一张光屏，将其放大后转向廖宇宁，“预计这几个区域都将是主要战场。”
廖宇宁单手托腮，另一手握着个茶杯，蹙眉道：“这样的话，我在瞭望号上可以做的不多了。”
作为一艘宇宙级歼星舰，瞭望号在对上黑鹭港的军事力量时，绝对是碾压级别的存在。
上辈子黑鹭港成功占据了里格海姆要塞，然后凭借要塞里的那些巨炮才得以与帝国军僵持，其中也有里格海姆要塞造价昂贵，帝国军投鼠忌器的原因。
如果这辈子黑鹭港无法占据里格海姆要塞，那么派瞭望号去剿灭黑鹭港就是大材小用了。
事实上，时局越是动荡，银盾军团就越需要瞭望号镇场。
在未来的平乱中，作为歼星舰上一支战机中队的副中队长，廖宇宁就算表现再优异，也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
慕戎点头：“所以我想，你这次休假结束，就调去破晓号吧。”
破晓号是护卫里格海姆要塞的三艘行星级战列舰之一，上辈子黑鹭之变发生时，另外两艘战列舰被要塞巨炮击中，破晓号是唯一幸免于难的。
廖宇宁抬眉：“去破晓号？以什么身份？”
慕戎显然是早就谋划好了，“战机中队负责人，以你的履历和表现，胜任这个职务绰绰有余。”
说着，慕上校在光屏上打开一份个人资料，上面有张军官标准照，一个年纪四十左右的微胖男人，军衔少校。
“破晓号舰长范韦斯，是一名被黑鹭港渗透的军官，我想这就是上辈子黑鹭之变中，破晓号能够安然无恙的重要原因。”慕戎指指那张照片，“他隐蔽得很好，上辈子我是在收复里格海姆要塞之后才查到他身上的。”
廖宇宁放下茶杯：“学长是想让我从范韦斯那里找突破口？”
黑鹭港图谋暴露之后，银盾军团内部必然是要展开调查和清理的，如果廖宇宁能够察觉范韦斯的异样并举报，也算功劳一件。
“不仅仅是这个。”慕戎探身拿起廖宇宁的杯子，给添好了水，然后放回去，“一旦范韦斯因为叛国罪被捕，你就会成为破晓号上唯一的校级军官。”
根据帝国军惯例，在特殊时期，如果舰长不能履职，那么当时舰上军衔最高的人就会成为代理指挥官。
有了指挥权，也就意味着廖宇宁有了更多的自主权和机动性，那是他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叛乱中建功立业的基础。
“破晓号的副舰长呢？”
“副舰长贝康，军衔上尉，他曾经跟着范韦斯一起去过曼伦的地下赌场，范韦斯出事以后，他一定也会受到隔离审查的。”
“那我调任破晓号的事情，没问题吗？”
“没问题，这个我准备了很久，第一舰队高层里就有陛下的人，另外盛家也希望你能走得更远，所以不会有人反对的。”
作为棋子，廖宇宁最大的优势就是廖行慎子孙的身份，如果再增加一些军功和影响力，显然也更符合各方的利益。
“明白了。”廖宇宁点头：“你安排好了，我就提前结束休假吧。”
“那倒不用太急。”慕戎道：“你这次不是还打算拜访一些先驱号的幸存者吗？”
先驱号太大了，就算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但仍有不少官兵及时逃离，三十多年后，这些人分散到了帝国各处，其中大部分都居住在银盾星域。
“那是做给特里格拉和盛家看的，只需要拜访几位有代表性的幸存者就够了。”
廖宇宁很确定，就算先驱号遭受巅峰号的攻击是事实，那些幸存者知道的最多也就到此为止，至于巅峰号是故意还是过失，他们不可能了解。
廖宇宁端起杯子，浅浅呷了一口，然后道：“既然如此，学长还是尽快启程去帝畿吧，知晓了陛下的决定，我们才能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对廖宇宁来说，这也是一个看清元常帝的机会。
那位文韬武略、勤政爱民，被称为樊式皇朝历史上最贤明帝王的当权者，是否真的辜负了先驱号上的十万英灵？
“呃，我还要在埃塔待几天。”慕戎说。
廖少校看看慕上校，“学长还有什么事？”
慕戎摸摸鼻子：“一些必须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