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母亲近来身体不好,所以······”
“理解的。”陆林钟眉尖轻蹙,劝婉道,“那请您帮我代为问候,不然许总不饶我了。”
结束酒宴已经过了十二点,陆林钟的住处临时安排在和光大厦,这栋楼与林氏集团总部高耸的建筑楼遥相呼应,也是林肇的设计品。
三室两厅,客厅宽阔,摆着一张灰白色的大沙发,地毯也是浅色的,一直连到落地窗边,从窗边俯瞰街区,只觉万物渺小如斯。
终于有一个安静的空间独属于她,陆林钟走到洗手间外卸了妆,敷上一层面膜,用指尖在脸上打圈按摩。
躺在茶几上的手机很安静,直到她做完了皮肤保养都没有再亮起来。
她吃了一点醒酒药,靠着沙发睡了一会儿,手机“嗡嗡”地震了两声,陆林钟划开屏幕,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邮箱,里面有一封新邮件。
来到上海的第一天,陆林钟就重新找人暗中搜集林家的消息。易子曰几个月前就算到她会来上海,虽然她没有在上海看到易子曰,但易子曰暗中通过安槐序来打探自己行踪的举动,着实可疑,她们虽然认识了几年,到底谈不上是知根知底的朋友。
易子曰身上有太多秘密,这样的人太过复杂了,她信她,却不能完全信她。
陆林钟点开邮件。内容简单明了,对方帮她找到了林肇的妻子当年分娩的那家医院地址。
陆林钟一直不认为一个母亲会狠心舍弃自己的亲骨肉。林肇换孩子的事,他妻子很可能是不知道的。一个女孩换成了个男孩,要想让母亲不知道,便只可能是那家医院和林肇里外接应,在母亲没见过孩子之前就换好了。
陆林钟揉了揉眉心,她初到上海,对这边的人事一概不知,纵横商海的人基本脚踏黑白两道,如果林肇或者林于斯有心留意她的行踪,那她就有诸多掣肘了,这个地方她暂时还不方便去。
上海的初冬阴雨绵绵,连月光都见不到。陆林钟关上笔记本,蜷在床上沉沉地睡了一夜。
而此时,相隔千里之外,有人却因她辗转难眠。
安槐序第N次打开手机看屏幕上的时间,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将近四个小时了。即便身体极度疲惫,她的意识却无比清醒,这屋里的安静变成了压在她身上隐形的重量,越安静,越带给她一种窒息感。
她恨不能伸手去拨动表盘上的指针,好让时间快点过去。
空落落的不只是她的情绪,还有生活。
自从辞职之后,她的生活渐渐偏离了正常人的轨道,她才深刻认识到,去工作不是为了挣一口饭吃,而是为了有一个正常的、规律的作息。
凌晨五点,安槐序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叩响了许终玄家的大门。
她迫切需要什么来填自己的生活,没有人,有只猫也是不错的。
“咚咚咚——”安槐序的手缩在袖子里,哆哆嗦嗦敲门。
她侧头从安全通道口看向窗外,如幕的天空里还能看见几颗星子,城市安静无比,也像熟睡了,唯独她清醒异常。
过了一会儿,安槐序在门口冻的鼻尖微红,门内终于响起了一丝动静,咔地一声大门打开。
安槐序换了鞋大步走进客厅,抽了一张餐巾纸擦脸,“外面好冷。”
孟秋拿起茶几上的热水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这么早?”
安槐序点头:“我来接十六的。”
那只黄色的胖橘猫在角落里睡得肚皮都翻了,不像只猫,像条鱼。
安槐序暖了暖手,喝掉杯子里的热水,孟秋又给她倒了一杯暖手。
“我去做早饭,你在客厅里坐一会。”
孟秋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随意绑好头发,回头,对安槐序露出温和的笑容,“槐序,你冷的话可以先披一件我的衣服。”
安槐序摇头:“不了。”
厨房里渐渐有了一些有节奏的声响,安槐序抱着沙发上的软枕,木楞地盯着时钟上的指针。
过了好一会儿,许终玄才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说:“独守空房的人就是起得早些。”
安槐序颇有怨念地斜了许终玄一眼,又往厨房看了一眼,“你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能遇上孟秋。”
许终玄目光幽邃,嘴角慢慢浮起一抹浅笑,像夏季的晚风拂过广阔的田野,一朵朵的小雏菊悄然绽放,还静静地摇摇脑袋。
安槐序心里一酸,一大早早饭还没吃到,就已经吃上狗粮了。
许终玄的目光里写满爱意,像在轻轻拂拭失而复得的珍宝,安然又满足。
安槐序看着许终玄的侧脸,蓦然开口道:“你在国外那些年,为什么从来不联系我们?”
她想了想,改口:“为什么不联系孟秋?”
许终玄没有说话。
“既然你这么喜欢她,为什么能狠心把她扔下这么多年呢?”
许终玄垂眸,想了一会儿。
“槐序,如果你在做一件危险的事,你会让自己最爱的人和你一起冒险吗?”
安槐序语塞,从前许终玄在做什么事,她不知道。但她查刘山的事查了这么久,越来越感觉到许多事就像一个黑色的漩涡,卷入其中就会变得被动,所有的选择也变得身不由己。
许终玄当初选择离开不再联系,实际上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重要的人。如果她是许终玄,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许终玄肩上担负的有父辈的心血,致天未来的发展,数以千计职工的生计······桩桩件件都是难以承受的重量。
可她不是许终玄,也没有那么多的掣肘。但她眼下也常因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感到不安,当初她只想快点和陆林钟走到一起,所以匆匆忙忙领证结婚。这么一想,她太自私了,陆林钟从来不知道她在做怎样的事,她也没有问过陆林钟是否愿意和她共同承担这份风险。
常言说,两个相爱至深的人应该同甘共苦。但真的到了共苦的那天,她舍不得自己心爱的人吃一点苦,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安槐序按捺住波澜起伏的心绪,问道:“如果,我说如果,你因为出国就此错过了孟秋,会后悔吗?”
许终玄侧头思考了一会儿,温声道:“等待,是她的选择。”
等待是孟秋的选择,所以接受这份等待是许终玄尊重孟秋的选择?
安槐序心里一沉,如果换做是她,她不会像许终玄一样把情感隐忍在心里这么多年,如果她和陆林钟的未来那么不确定,如果她们的感情有那么多的阻碍,她是否应该让陆林钟知道一切,给陆林钟选择的权力?
她们的爱意不应该成为束缚对方的锁链。
可如果她真的把一切都告诉陆林钟,又会换来什么呢?
“吃早饭了。”孟秋的声音打断了安槐序的思绪,许终玄走到桌边,为孟秋拉好了椅子。
早点准备得很丰盛,安槐序没有太多心情细细享用,味同嚼蜡般吃完早饭,到猫窝边抱上十六就出了门。
时间太早,天色暗沉。安槐序从停车场里看着外面暗沉的天,想起自己除了和家里吵架后早起挤地铁那段时间,几乎很少再有起这么早的时候。从前她们相爱也要克制着保持距离,现在她们可以一起跨过大的阻碍,却总被许多小事磕绊,她们明明比从前更加深爱对方才对,却怎么也找不到让双方觉得舒适的相处方式。
安槐序心里格外地闷,她伸手揉十六的腮帮,十六分外享受地眯起眼睛,两条腿在安槐序的身上抻得笔直,伸了个懒腰。
“还是当一只猫好。”
安槐序把十六放到副驾驶座上,驱车离开了停车场。
作者有话要说:陆林钟走的第一天:
空巢老人与林于岑。
作者君:”空巢老人,三天之内你绝对会去找人,我赌一包辣条“
安槐序:”不用赌,我明天去。“
第83章
车漫无目的地跟随着附近的车流驶入城市的主干道, 一连穿过几个街区, 到了津华大学附近。
十六挺直腰趴在车窗上, 不安分的爪子用力拍车窗玻璃。
“要干嘛?你想去那儿?”安槐序瞥了一眼的十六,幽幽叹了口气,“行吧, 我带你去津华转转,反正也没事做。”
十六懒懒地向她侧过脑袋,算是回应了对方的自问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