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种能力,有时也需要锻炼。有时跟自己的原生家庭和解并不容易,那些伤害像是被刻刀镌刻在灵魂上,如果原谅了对方,便是对不起自己。
但是如果在固执地不原谅之后,经过漫长的时间,发现过去已经成为沉重的包袱,严重阻碍了自己未来的幸福,那么和解的时机已经成熟。
是的,和解也需要时机,如果那个时刻到来,人们是能感觉到的,在此之前,不必用“应该”二字苛责自己。
姚麓现在就属于一个逐渐成长转变的时期,他很聪明,也从不为难自己,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对姚路远好一些了,但他也不可能立马做到父慈子孝,那就尽力而为吧,毕竟不能太过压榨自己,要不然,他该不开心了。
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姚麓的思绪突然中断,他将墨镜滑到鼻梁,露出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不过里面装满了疑惑的神情。
回神的姚麓一阵后怕,我的天哪,我都到了,以后开车可不能分心,真是太危险了。
他微微抖了抖身体,推开车门,迈出长腿,将墨镜重新架上,人模人样地挣钱去了。
秋风起,落叶四散飘零。
海城的秋季是短暂的,如今的秋风是冬天的信使,它裹挟着寒凉的气息,传递着季节的消息。
天地即将进入肃杀的时期,不过姚麓的人生却日臻圆满了,他在成长和进步,他人生中某一阶段的故事,应该也快要落幕了。
加油吧,姚麓。
☆、初相识那天
家里没了人,林木独处也是很快乐的,他看书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翻完一本书。“不求甚解”就是他看书的意义,也许是因为对看书的收获没什么期待,他反而会因为这种不期待而常有收获,从而得到意外之喜,也将读书的速度提高到匪夷所思。
将指尖搭在书架上缓缓移动,脚步也随之迈开,突然,指尖停顿,视野被一排没有拆封的书吸引了目光。
塑料薄膜反射着淡淡的日光扑入眼帘,林木挑了挑眉。这些书的类别说来十分适合他,上架建议是:同性关系、两性关系。
林木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上下起落,嘴角勾出一个笑容,他哎呦一声,有些受不了地取出其中一本,拆开薄膜,细细翻阅起来。
姚麓这个人吧,求知欲是很吓人的,即使在林木最不待见他的那段时光里,他都承认姚麓对这个世界有着旺盛的求知欲,这是他难得的优点。
姚麓一直秉持着这样一个论调:所有的问题,都可以从书中找答案。找不找得到另说,但这是一个寻找的途径。
他确实也从中获益良多,只是有时候理论知识太丰富,却变成行动上的矮子,林木说过他很多次他也不听,反而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摇啊摇,大言不惭地说:“我怎么啦?我懒都这么有钱,我要是那么知行合一,别人还活吗?”
彼时林木推了他脑袋一把,无语道:“你还要不要脸啊?”
姚麓放下书,把他揽在怀里,把玩他的指尖:“那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脖颈儿,林木感觉要起鸡皮疙瘩了,他嘴硬道:“不对。”
佯装淡定功力不够,红晕爬上了耳朵,姚麓没什么同情心地揭穿他:“耳朵红了哎……”
林木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忽略了姚麓一声粗重的喘息,踢了人一脚就跑出房门。
姚麓在门内气急败坏地喊:“你他妈往哪儿按呢?”
跑出门去的林木去而复返,拉开门沉着脸问:“按哪儿了?”
姚麓忿忿地指了指自己的大腿:“这儿!有伤呢!”他语气中有些埋怨,为对方一点儿不怜惜自己而不高兴。
林木以为他要开车,谁知还真是有正经理由,他轻描淡写地瞄了姚麓的腿一眼,刺道:“谁让你不长眼?”
他真的是不长眼,林木是个居家型好男人,他来了之后,见姚麓有衣服没洗,就给他顺手洗了,没想到洗完后姚麓正好回家,都快感动死了,非要帮他晾衣服。林木笑着说不用,让他先休息,姚麓摩拳擦掌地要帮忙,林木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
姚麓终于争取到机会,一边拿衣服一边回头看林木,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
林木每次被他那种痴迷的眼光一看都要脸热,偏偏姚麓还非得用灼/热的眼神炙烤他的意志力,真是烦恼……
就在暧昧轻轻流动的时候,姚麓不合时宜地嗷了一声,倒地不起,林木大惊,跑过去看了看,此时姚麓抽着凉气起来给自己挽起裤腿,可怎么都看不到受伤的地方。
林木把他的手拍开,指示道:“把裤子脱了。”
姚麓惊恐地捂住下三路:“干什么你?”
林木快被他蠢哭了:“你磕大腿了,从下面又不好看,你不脱裤子,怎么看磕的怎么样?”
姚麓有些为难:“真脱啊?”
林木双手环胸,一副等待的模样。
姚麓不太情愿,林木轻嗤:“你说你,我以前不让你脱的时候你上赶着,现在该脱了,你到底别扭什么?”
姚麓扭扭捏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本来要帮你干活儿,结果自己还磕到了?”
林木轻笑一声:“你是在纠结这个?”
“……没有……”
“你不蠢,聪明死了,要不我为什么喜欢你呢?”
姚麓突然被表白,眼睛亮晶晶的,高兴坏了。但还是不想让林木看,他让林木把他扶起来,商量道:“你不要看了,我自己去抹点药油就行。”
林木扶额:“好吧。”说完又补充道:“你是不是把我当外人,在我面前竟然这么有偶像包袱?”
姚麓轻哼一声:“难道我错了吗?我在你心里,不就应该是最厉害的吗?”
林木扭了下他的腰:“神经病,我发现你这个人脑回路真是跟正常人不一样,整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往日的记忆浮出脑海,林木惊讶到他竟然已经跟姚麓拥有这么多共同回忆,而且互动竟然这么温馨有爱。
他开心地笑了,从抽屉里随便抽出张白纸,手随心动来了张速写。
那是他刚刚在红尘里见到姚麓的时候,彼时重金属音乐在室内喧嚣,年轻的躯体在那一方天地里舞动,刚刚上大学的自己在舞台的一侧等候上场,紧张的目光四处逡巡,很快就在一个角落愣愣地停留。
那里有一个微醺的少年,他独立于喧嚣之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杯沿抚来抚去,像是在玩一场孤独的游戏,他衣着不菲,手上的腕表也贵的咋舌,身边有无数有意无意的目光窥伺着,林木那时在想什么?
他在想这个人似乎轻易能拥有一切,可是他还是不开心?为什么?
记忆走马灯般回放,笔尖在白纸上沙沙作响,悠远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丝气急败坏:“林木,林木!愣着干什么?上场啊!”
经理恨恨地将他向台上推了一把,他脚步趔趄,走上台阶,下意识往某个角落看去,似乎宿命一般,与那个倾城绝色的少年四目相对,林木这辈子都不会忘掉那一幕,年轻的心在胸中剧烈鼓噪,心里有个期盼的声音小声道:“如果他是我的,该有多好……”
☆、你跟我在一起高兴吗?
绘画是用来描摹内心世界的,从见到姚麓的那一刻起,相遇便浓墨重彩地写入林木的记忆,最初的最初,当他能在姚麓的身边入睡时,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受上天眷顾的。
他努力学习,业余时间学习绘画,很想有一天,能将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画在纸上,那一天会在何时到来他并不知道,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刻,应该是姚麓愿意把他领到阳光下的时候。
他对姚麓的心意是初初冒头的嫩芽,用爱意浇灌着,用时间培育着,当他的画技成熟,他开始画花鸟鱼虫,秀丽风景,唯独不敢将心底深处的一幕画下来。
于是他等啊等,像是一个耐心的农夫等待收成,可是收成没等到,姚麓的坏脾气就像狂风把他的情谊都刮散了,后来的后来,再想到姚麓,林木想到的只有纠缠的躯体,滚烫的汗水,哪里还有一丝情窦初开的温柔。他只想,去他妈的,这个混蛋不配。
昨日早已像时间久远的前世,如今再度画出过往,就像是把过去怀揣着希望的自己复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