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远:晚安。
俞白本来以为自己会因为东想西想而睡不着,却想不到嘴里念着晚安,怀里抱着个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手机还搁在头顶的枕边上。
一觉醒来,冬天暖入人心的阳光斜斜从窗户照在了床头的书桌上,斑驳的影子投在了房间的地毯上。俞白抱着被子坐起来,眯着眼看着窗外,身上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冬天阳光下吹来的微风,带着一丝倔强的凉意。忍不住的笑意浮上了脸,俞白在床上打了个滚马上起床了。
两人约定的时间是10点,不早不晚。从俞白公寓过去,导航规划的线路估计时间是半小时,走到地铁站,坐三个站,再走10分钟差不多就到了。俞白一向不喜欢迟到,因此九点就出门了。
千代田区离Z大不远,是日本政府办公机构所在地,像日本国会、参众两院等都在此地,日本的政治经济中心。不过这个咖啡馆他还没去过,搞不好走错了就会耽搁时间,自知认路全靠地图app的俞白很有自知之明。
俞白出了地铁站,一边沿着街道走一边看手机的地图导航。和俞白想的不同,这个咖啡馆并不是开在高大上的金融CBD高楼旁边。
俞白最后确认【Kitsune】所在的街道名称,如果没有错就在前面200米了。这是一条位于安静住宅区的街道,也许是上班时间,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而【Kitsune】就在街道的尽头。
俞白越走近越感觉到心跳加速,一手握着手机,一边走,一边装作不经意的瞟一眼每个从附近经过的人。还没看出什么子丑寅卯,已经到了咖啡店10米开外的地方。俞白停住了脚步,白色外墙上镶嵌着大透明玻璃,做旧的木招牌上是漂亮的黑色斜体Kitsune,一下子迎面出现在俞白眼前。
俞白低头抬手看了一下时间,九点四十五分,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先进去等。咖啡馆木框玻璃门从里面推开了,正正出来一个人。俞白看着那人,心里默念着什么重要参数似的,184、西装,好像对上了。那人似乎感觉了俞白的注目,正正好迎着俞白的目光,定眼看着俞白。
覃远前几天的会议就在千代田区,酒店也在这附近,吃完早餐后就早早一边散步一边走过来了。一早店刚开门,人也不多,覃远便在店内和老板聊天,顺便了解店里今天的主推。只是聊天的过程就抬手看了十次八次手机。老板都忍不住打趣他,今天要见的是很重要的人吧。最后一次看表离十点还有十五分钟,覃远起身出门口等俞白。
覃远一出咖啡店门口抬眼就看到远远盯着自己的人,原本心里各种兵荒马乱在看到对方呆呆定住的神态后,变成了压不下的笑意。覃远已经努力想控制自己表情管理了,说实话,他的工作状态多数都要保持冷静、面无表情的神情,不过所有经验此刻都不管用了。
覃远对俞白的所有想象、缥缈无据的感觉,此刻理所应当地落在了眼前这个人身上。覃远看到这呆滞了十几秒还盯着自己的人,脚步却一步未动。便主动两步迈到了俞白眼前,笑着念到,白羽?还有果然穿的最多。并伸出手自我介绍到:【我是远山,本名,覃远。以后多多指教!】
俞白确实是呆住了,他对要见面的人有过一千种期待和想象,但唯独没有想到过这人会是他认识的人,更不会想到会是覃远,是那个覃远。十年前的俞白喜欢的那个覃远,初三的俞白给高三的覃远写了情书后,就把这个故事封存在过往的青春里了。从来没有一天想过这个故事还会有后续。
10年前俞白读的是初高中部都在一个校区的国际中学。第一次见到覃远的场景很老套,是在俞白刚入初一的开学典礼上,当时覃远作为高中部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初中部每个年级只有6个班,俞白在的1班刚好在离礼台最近的中间位置,隔着前面两排老师的座位,视力5.2的俞白甚至能看清楚台上发言的人脸上有没有痣。
俞白在校领导、老师的眼皮底下,百般无聊,想明目张胆打瞌睡是不能够的。只好挺直腰靠着椅背,装出一副遵规守纪的好学生样子,半眯着眼任意识慢慢陷入昏睡欲睡间。
一阵欢迎的掌声勉强让俞白尽力睁开了两秒眼皮。不过下一秒俞白的注意力就被一个清朗温和又带一点低沉磁性的声音抓住了。已经变声的男生慢慢褪去稚气,脱稿发言的覃远身上已经看得见以后那份张弛有度、侃侃如也的气质。
俞白的瞌睡虫顿时一哄而散到瓜哇国去了。还不懂自己性向的男孩,只觉得眼前这人除了声音好听,人也好看。要说怎么好看,又说不出来。只知道他穿着学校制服的样子比其他学生都帅,几乎短成寸头的头发好看,眼睛,鼻子,嘴巴好看,拿着话筒的手好看,还高的让俞白心里暗暗酸了起来。
俞白那时还没开始长个子,只有一米六,而且俞白人如其名,天生的白,头发有点偏黑褐色,又细又软。俞白那时最羡慕那些个子长得快的同学。不管一开始是出于羡慕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俞白就不知不觉暗暗关注起了覃远。
因为覃远常常登上学校的各项荣誉榜,要打听起来,也真的很容易。俞白其实成绩很不错,总是不会跌出全级前十名,但他觉得自己拥有的也仅仅只有成绩而已。迷茫惶恐不安的青春期,俞白的目光不自觉的开始追随那道一出现就劈开了混沌,照进了心底的光芒,直到覃远毕业。
而如今,命运把这声【我本名,覃远,以后多多指教。】像扔炸弹一样丢到他的耳旁然后轰的一声炸开。现在的覃远已然完全没有了少年的稚气,脸的轮廓线多份沉稳坚毅,更为成熟磁性的嗓音多了性感的荷尔蒙。这声音既有点熟悉又似乎很陌生,自带撩人功效。
其实俞白在覃远高考后几乎没有再见过他了。即使三年后俞白考上了和覃远同一所大学,只是大一刚入学的俞白,和大四已经在实习常常不在校的覃远,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但俞白仍然时不时会在学校一些公告栏看到覃远的名字和头像,就如初中一样。
俞白艰难地指挥大脑调动起所有理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慌,若无其事地伸手和覃远打招呼。【你好,我本名,俞白,以后多多指教。】
虽然俞白这一年多都住在东京,但很显然这附近覃远比他更熟悉。咖啡店内装横简约,木质的吧台配上暖黄色的灯光,展现出浓浓的日式风格。
俞白对和咖啡也没有很多讲究,平时更偏向喝茶。覃远在了解俞白比较偏向清单的口味后,点了今天店里的手冲单品,中度烘焙的蓝山咖啡豆,口感醇厚而均衡 。
店员把两人引到靠着窗边又稍有隔开的位置,透明的玻璃外是难得的冬日暖阳,这个角落安静温暖。俞白把背的双肩包放在座位旁的一张凳子上,脱下圆蓬蓬的羽绒服外套,交给了店员挂好。覃远无比自然地接着把俞白的椅子拉出来,俞白脸有点微微发热地坐下。心想,动作娴熟,也不知道帮别人做了多少次。
“你...”
“你...”
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随着这声默契的开头,两个人笑得不住颤抖,所有的紧张、猜测、拘谨,在两个人隐忍克制的笑声中烟消云散。
两人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似乎一切就该是这样。俞白把所有记忆中关于覃远的回忆暂时纹风不动封起来。眼前的人是和他一起谈文论道的知己覃远,也是刚刚正式认识的覃远。
“你刚想说什么?”覃远眼底还带着为褪去的笑意。俞白摇摇头,看着覃远道,“刚才不是觉得有点尴尬么,就想随便找个话题,我也没有经验。”
“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覃远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支钢笔,随手在桌面的收纳盒里抽出一张餐巾纸,移到俞白前面。
随着递钢笔而伸过来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比俞白的手足足大了一圈。俞白拿过笔在摊开的棕色复古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俞白。瞥到纸巾的logo是一只小狐狸,俞白有点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覃远。
完全一脸波澜无惊的覃远很自然的把俞白写完的餐巾纸拿起来念“俞白”。俞白第一次听到从覃远嘴里念自己名字,第一次觉得听自己名字也会脸红心跳。俞白暗暗深呼吸,也问道,“你的名字是呢?哪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