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玄阴教一直为正道诟病,但也没有哪个帮派敢惹上玄阴教。
直到八年前玄阴教在一阵腥风血雨后换了教主,行事作风收敛了许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至少不会残害无辜。就在江湖以为玄阴教要开始改头换面了,一年前玄阴教再次易主,此次易主却并未如以往一样经历血腥厮杀,反而是教主退位让给了她的徒儿。
新上任的教主性情如何,谁也不知道,至少至今登位以来,玄阴教没什么动作。
霜辞看着冷江寻跟暗卫低声吩咐着什么,她也没上前,不用想就猜到了那人吩咐的是什么,无外乎严守,加强戒备。
玄阴教的梦寻院是和其他地方不同,小桥流水,假山荷塘,极其风雅。
走出门就看到门前笔直挺秀的凤尾竹,日光在绿得发亮的叶子上跃动,无限活力。霜辞眯了眯眼,愉悦地勾唇,她接近三个月未踏出过房门,一直被锁在房间,欣喜的同时却带了几分说不清惶恐。
冷江寻牵着她,随时随地地注意着她细微表情地变化,见师尊脸上明晃晃的笑意,她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唇。她想,只要师尊不在想着逃跑,她可以陪师尊到外边走的,去哪里都想,只要这个人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你牵得太紧了。”霜辞低低道,那声音颇为无奈。
冷江寻毕竟是习武之人,稍稍用力也不可小觑,遑论她刚刚因为想其他的事情而忘记控制,见师尊苍白的手指被自己捏得颜色都变了,她立马就松了手,捧住她的手要看有没有受伤,霜辞立刻缩了回去。
手心一空。
“走吧。”霜辞走在了前面。
冷江寻见那个修长纤细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控制不住地想要把这个人扛回去锁起来,然后狠狠欺负她,听到她求饶才罢休,胸中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可那个人忽然停下来转身看着她,素白的身影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等待,宽衣缓带,仪静体闲,冷江寻心一动,压下了心头不正常的念头。
冷江寻敛了所有疯狂情绪,笑眯眯地奔向逆光而站的人,语气抱怨而且孩子气:“师尊,你每次都不等我。”
霜辞尚未来得及反应,对方就抱住她的胳膊,姿势亲昵,霜辞不适地要抽回手,对方却越抱越紧,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可是眼眸却渐渐沉了下来。
“走吧。”她叹了一口气。
午饭被冷江寻特意安排在了梦寻院的凉亭,亭子上的白玉凳子和桌子都被铺上了厚厚的毛毯,大约是怕没了内力护体的她冷。
不过这个季节……
霜辞并未有异议。
侍女无声地上菜,大气不敢出,生怕惹着一边的教主不高兴了,战战兢兢,原本都没有出错,只是在上最后一道菜的时候,侍女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正要伸手倒茶的霜辞,霜辞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得一声惨叫,紧接着侍女冷汗淋漓地跪下求饶。
手腕鲜血汩汩地流……
“你要做什么?”
“她只是不小心碰到我而已。”霜辞语气不咸不淡道,然后冲着一边磕头的侍女道,“你下去吧。”
侍女反射性地抬头去看阴沉着脸的玄衣人。
“你亲自选的人,也怀疑?”霜辞转头反问冷江寻。
冷江寻对着霜辞笑,语气却令人发冷:“我不信任何人。”她一把拉过霜辞,将其禁锢在她怀里,补充道,“师尊,尤其是你。”
当初霜辞就是因为这样,从侍女手中得到了武器和解药,差点逃跑。
霜辞心里有些疲累,不明白当初自己捡回来的女孩子软软糯糯那般可爱,怎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不明白对方的安全感怎么这般低,她将脑袋抵在那人的肩膀,无可奈何地吩咐:“让她离开吧,我要吃饭了。”言语间没有作为囚徒的自觉。
好好一顿饭,因为冷江寻的多疑吃得并不开心。
草草吃完,霜辞放下筷子,另一边的人已经在等她。霜辞站起来正要走就又被对方抓住,那人仰起头问:“师尊,你生气了?”杏眼清澈如水,仿若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霜辞道:“没有。”
“可师尊刚刚一直没说话。”
“没什么可说的。”
“师尊就是生气了。”冷江寻笃定道。
霜辞都气笑了,她笑着反问:“你怕我生气吗?”
冷江寻点头。
“回房间吧。”霜辞没有再多说,可却觉得极为不可思议,把自己囚禁起来,还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人,怎么会真的怕她生气?
不过她没打算把话出来,这小孩儿平日里气一气也就算了,看看她炸毛的样子挺可爱,不过真惹怒了她,霜辞知道最后自己肯定会吃亏,她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前脚一踏房门,后门一合上门那个人就压了过来,双手被反剪到背后,腰带也被粗暴地扯开。
这个人真是随时随地都能……
“阿寻……呃……”霜辞脸色一变,身子微微发抖,“你别这样……唔……”
“师尊,你是我的,你生气也是我的!”冷江寻抬头,眼里的情愫不加任何掩饰地暴露出来,执着而充满yuwang,眸中两簇火熊熊燃烧,几乎要灼伤她的肌肤。
霜辞闭了闭眼,这么久了,她几乎已经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阻止不了,挣扎到最后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她叹了口气,“阿寻,你且……轻些……”
第3章 初见
霜辞到床上后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起来的,那人再度压过来时她本能地伸手拦住她,“别……来了……”声音嘶哑得听起来格外可怜。
冷江寻抱住她,吻了吻她汗湿的鬓角,低哑问:“师尊还生气吗?”
霜辞摇了摇头。
“那师尊你哄哄我好不好?”她趴在霜辞身上小声请求,好像当初在门外抱着个小枕头说“霜辞姐姐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的小女孩。
霜辞疲惫地拍了拍她的肩,“阿寻,你乖一点啊。”
江寻眉开眼笑,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好。”
霜辞安心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睡前江寻乖巧的样子不小心戳中了她的记忆,她又梦到了十一年前。
冷江寻虽然叫她师尊,可实际上她只大对方五岁。十岁时,霜辞被上任教主选中,当了教主身边的小丫鬟,因为人聪明冷静,加上受教主指点,在两年后教中的一次公开比武场中进入前十名,也或许是这样让教主更加看重她,有意无意地锻炼,十三岁那年,霜辞第一次出教下山执行任务。
华州常家与教主有着极深的冤仇,可霜辞不知道教主为什么能够容忍常家家主猖狂了这么多年。是年,常州家主太夫人过世,玄阴教的人也下山了。
时隔多年,霜辞依旧记得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月色入户,细碎的光斑穿透过庭前的松柏,筛撒在地面,如同碎银。可在除了皎洁的白之外,也有极致的艳红。
血色溅在素色窗纱上,映着幽幽月色,格外的瘆人和凄凉。满庭皆血,在下人护送逃走的常徽和他的夫人被抓了回来,捆在大厅上,身上的锦衣破破烂烂,发冠在打斗中不知遗落在何地。
两个人披头散发,在厅上哭爹喊娘地求饶。常徽头不停磕在白玉地板上,“饶命啊……小姐饶了我们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把印章都交给贵教,好不好?您就高抬贵手放了我们。”
血从他额头上滚落。
霜辞皱眉,坐在主位上幽幽叹气,“你一家主,怎能如此没骨气?”
“骨气?骨气有活命重要吗?”常夫人尖叫,“小姑娘,你就放了我们吧……我们武功被废,就是一个废人……”
霜辞沉静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解和不满,芝兰玉树的常家,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做家主,她抬起手,素白的指尖正要落下,就听得她带来的属下大声喝道:“饶你一命,兔崽子,还上来找死!”
霜辞起身走到庭前,一个黑不溜秋小孩儿被她属下压着,本想一巴掌拍死她,但是在霜辞不准杀家仆之子的命令之下也不敢动手,只好牵制着打算把人带到霜辞面前任她处置。
“我去杀了他们,随你们处置。”小孩的声音还颇有几分稚嫩,或许是决绝的语气和说话的掷地有声,竟然也有几分气势。
转眼间霜辞已经走了过来,白色靴子踩在血色中,一身黑衣静静站在小孩儿面前,她面带笑意,嗓音温温柔柔地问:“小家伙,你要杀谁?”